第264章 弃虚向实剖症结.秉诚发言显初心(2 / 2)
可具体该怎么说?他一时如同雾里行船,找不到方向,心头那股熟悉的“无所适从”的虚浮感又悄然弥漫开来。
散会后,他下意识地走向工业办公室,脚步有些沉重。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林彬正对着窗外的泡桐树发呆,手指间夹着的烟燃了长长一截烟灰。
听完姬永海的困惑,林彬沉默了片刻,转过身,目光沉静而锐利:
“姬乡长,您觉着,那些个‘领导、组织、宣传、热情高涨’的词儿,堆得像咱砖窑的砖坯,真能打动人?”
他摇摇头,烟灰簌簌落下,“糊弄外行,也许能听个热闹。
可台下坐着的,哪个不是管工业的行家?哪个厂子没本难念的经?虚头巴脑的东西,骗不了人,也暖不了心。”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窑厂送来的样品红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砖体:
“扭亏为盈,不是喊口号喊出来的。
是咱一步步踩出来的路,是汗珠子摔八瓣干出来的!”
他把砖块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发言,得用心!得像老中医号脉,得把自个儿沉进去,沉到那亏损的泥坑里,沉到那扭亏的每一步脚印里!把厂里前两年为啥亏,亏在哪儿,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层让大伙儿看清楚。
再把咱这两年咋想的、咋试的、咋改的,哪怕摔的跟头、走的弯路,都实实在在地掏出来!为啥能止住血?为啥能缓过气儿来?找到里面那根筋、那股劲儿!这才是事物发展的本相!”
林彬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姬永海心坎上:
“只有发自肺腑,讲真东西,讲透了,讲出里面的‘道道’和‘筋骨’,才能让台下那些同样在泥水里打滚的同路人,听得懂!听得进!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觉着‘是这么个理儿!’这才叫共情!这才叫共鸣!
离开了厂里那些实实在在的砖头、实实在在的工人、实实在在的账本,去谈什么‘热情高涨’,那是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就跑了!”
这番话,如同南三河夏日里一场透雨,瞬间浇灭了姬永海心头的浮躁和迷茫,露出了底下坚实的地基。
他豁然开朗!在随后的日子里,他扎进了砖瓦厂,蹲在窑门口和烧窑老师傅一起啃冷馒头、喝大碗茶,听他们抱怨煤质不稳、抱怨老式窑炉费煤费工。
钻进闷热的制坯车间,看工人如何在泥水里反复踩踏揉捏;翻遍了厂里积满灰尘的历年账本,一笔笔核对亏损的窟窿到底出在哪里。
他看到了前任管理者的盲目扩张、设备陈旧带来的高能耗低产出、人情债堆砌的冗员、供销环节的跑冒滴漏……像一幅斑驳而真实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现场会那天,东临湖乡政府大院里人头攒动。
轮到他发言时,姬永海走上台,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审视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念那份文采斐然却空洞无物的备用稿。
他摊开自己那本密密麻麻写满调查数据和工人原话的笔记本,目光扫过台下前排那位曾极力主张“拔高”的委员略显错愕的脸,最终落在角落处林彬平静而带着鼓励的眼神上。
“各位领导,同志们,”他的声音带着苏北口音特有的质朴,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
“今天,我就说说东临湖砖瓦厂,这块我们乡工业的‘试验田’,怎么从‘河西’的烂泥塘,一步步往‘河东’挪的。
挪得不容易,也挪得不大光彩,但挪得实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