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公道彰显(2 / 2)
“明白什么?”
“明白为何阮兄那样眼高于顶、心思澄澈之人,当年会对夫人另眼相看。”向子平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坦诚,“夫人身处漩涡,却有心向清明的定力;身为女子,却有不让须眉的胆识与气度;是即便手握权柄,仍不忘为蒙冤者奔走、为沉默者发声的良知。云归所求的,也从来不是趋炎附势的盟友,也不是人云亦云的附和,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共沐风雨的乔木。夫人……当得起。”
这番话,是向子平对上官徽的由衷钦佩,也是借他之口,点明了阮云归那份深藏心底情感的真正缘由——他倾慕的,从来不是她的皮囊与家世,而是她内里的风骨与灵魂。
上官徽闻言,眼睫微颤,心中瞬间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但很快便归于平静。她微微欠身:“先生过誉了。妾身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求了该求之理。比起先生与阮先生的舍生取义,微不足道。”
向子平摇了摇头,正色道:“夫人不必过谦。在这洛阳城中,能于权势面前不改其志,于恩怨之中守住本心者,寥寥无几。”
他深深一揖,目光中满是敬重:“阮兄没有看错人,端木将军得妻如此,是他的福气。”
上官徽眼中忽然湿润了几分,她轻轻别过头,将眼中那抹湿润隐去,再转回身时,已恢复了平静。她不再多言,对着向子平再次敛衽一礼:“先生保重,不日定当重获自由。届时,望先生仍能秉持初心,为这清明世道,再添锦绣文章。”
向子平拱手还礼,神情郑重:“谨记夫人之言。”
上官徽离开向子平的囚室,在昏暗的廊道间驻足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没有转身朝狱外走去,反而转向了诏狱更深处、守卫更加森严的区域。
甬道愈发昏暗,空气里的寒意与绝望也愈发浓重。引路的狱卒手持火把,在她前方低声提醒:“夫人,前面便是了。”
上官徽微微颔首。
最终,他们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门上只有一个狭小的窥孔。狱卒打开门锁,沉重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夫人,是否需要小的陪同?”
“不必。”上官徽接过他手中的火把,“在外面候着。”
她独自走了进去。
囚室比向子平那间更为狭小阴冷,墙壁上凝结着水珠。萧煜靠坐在角落的草席上,身上仍穿着亲王常服,只是早已污损不堪。他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火光照亮了他苍老而憔悴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困兽般的阴鸷与不甘。
“是你。”萧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本王的,竟是你。
上官徽示意狱卒退下,待脚步声远去,才缓缓开口:我来,只想问王爷一件事。
她的声音在阴冷的囚室中格外清晰:我母亲萧翎,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煜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作一声冷哼:“病逝。太医院有记录,你父亲最清楚不过。”
病逝?上官徽向前一步,母亲自幼身体强健,为何在生下我之后便一病不起?她临终前又为何……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在弥留之际,反复念叨的是兄长,你好狠的心
萧煜猛地站起,铁链哗啦作响:放肆!
放肆的是你!上官徽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父亲一死,就再无人知道真相?母亲早就察觉到你与郑家的勾当,察觉到是你构陷了石太傅,她要去告发你,所以你……
所以什么?萧煜冷笑,证据呢?
上官徽盯着他看了片刻,只见她忽然从头上取下一支羊脂白玉簪来,正是她素来最爱戴的那支。
这是母亲病重前交给我的。她将玉簪拿到手中,她说,若她遭遇不测,这玉簪自会说话。
萧煜的瞳孔猛地收缩。
王爷可知道,上官徽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在簪头处轻轻一转,玉簪竟应声而开,露出一截中空的簪身。
她从中抽出一张泛黄脆薄的纸片,纸面浸着暗褐色的痕迹——那是干涸已久的血。
“这是母亲在里面藏得一封血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是如何威胁她,又是如何在她药中下毒……
你住口!
萧煜猛地扑向她,却被脚上的铁链所绊倒,跌在了地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本王处处为她着想,她却非要为石砚之那个逆贼讨个公道!若不是她执意要告发本王,本王怎会……
他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囚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上官徽缓缓收起玉簪,将其重新戴在了头上,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果然...是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可知,母亲直到最后都在维护你,她说的是‘她的兄长,只是一时糊涂……’可她不知道,你早就不是她的兄长了。从你决定构陷忠良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是武安王萧煜。
萧煜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成王败寇……他喃喃道,成王败寇……
上官徽最后看了他一眼,在踏出囚室的瞬间,她轻声说道:母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会看着你...如何为她偿命,为那么多无辜枉死之人偿命。”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重锤般砸在萧煜的心头。萧煜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他惯有的阴鸷所掩盖。他冷笑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上官徽不再看他,毅然转身,脚步坚定地走出囚室。
铁门缓缓关上,只留下那阴冷潮湿的囚室中,萧煜独自面对他种下的恶果。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上官徽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母亲……
她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几乎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女儿……为您讨回公道了。话音落下,眼角一滴清泪,终于掉落了下来。
这一刻,她不是端木将军的夫人,不再是上官家的小姐,只是一个终于为母亲查明真相的女儿。
而这段延续了三十年的恩怨,也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