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诏令余波与致命试探（2 / 2）

他顿了顿，抬起头，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又浮现出来，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甚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陆处正啊，你我同殿为臣，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这流程核查，深入各司衙根基，动辄得罪同僚，本就是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是个烫手山芋。你们参事处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拿着它，如同小儿持重金行于闹市，迟早要引火烧身啊。李仙使和我这般安排，也是为你们好，替你们接下这麻烦，你们正好落个清闲，避避风头，岂不美哉？”

这番话，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作呕。孙毅气得浑身发抖，秦昭面前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杂音，阿罗更是怒极反笑，周身煞气几乎要压制不住。

陆鸣的目光终于从周远那副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孔上，移到了案头的玉简上。他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眸，深邃得如同古潭。

他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强行稳住了即将爆发的同伴。

“周司副，”陆鸣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冰冷的质感，“李清风的这份……‘指导意见’，地府判官殿可曾附议？崔珏大人，可知晓此事？”

周远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陆处正，李仙使代表天庭巡察，他的指导意见，地府上下自然要‘优先考量’，全力配合。判官殿那边，仙使自会亲自沟通，无需你我来操心。”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冷了下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质疑天庭仙使的权威，而是执行！还是说……”他话音一转，眼神变得阴鸷，“你想抗命不成？”

“抗命”二字，他咬得极重。随从身上的魂力波动随之增强，形成压迫之势。

陆鸣心知硬顶无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缓缓站起身，伸手拿起了那份沉甸甸的玉简。

“职能移交，非同小可。”陆鸣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涉及卷宗浩繁，关联流程众多，非片刻之间可以理清。请周司副回复李仙使，”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周远，特意强调了两个字，“我参事处，已收到此指导意见。”

“待我处详细研读此文，厘清具体交接范围与细则，确保平稳过渡，不致引发地府公务紊乱之后，再行办理移交事宜。”

周远眯起了眼睛，对陆鸣这番滑不溜手的应对极为不满，但对方言辞上滴水不漏。他冷哼一声，脸上那点伪善彻底消失：“哼！巧言令色！那就请陆处正‘好好研读’，尽快办理！李仙使和判官殿，可都等着看结果呢！我们走！”

他狠狠瞪了陆鸣一眼，甩袖转身，带着两名随从，气势汹汹地扬长而去。

陆鸣低头，看着玉简上那行“流程核查与优化”的金色符文。这六个字，是参事处的命脉，也是对方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根源。既然你天庭仙使以“优化职能”、“避免内耗”为名，行打压之实……

那么，何不将计就计，为你献上一份真正的、关于整个地府“职能弊病”与“积弊根源”的厚礼？

一个模糊却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电光，在他魂识中一闪而逝。他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简上轻轻敲击着，哒，哒，哒。

就在这时，值房外传来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哟，陆处正，今日气色看来不错嘛，可是有什么喜事？”

话音未落，白无常谢必安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副宽袍大袖、笑容可掬的模样，手里拎着个酒葫芦，仿佛只是寻常串门。

他先是对着阿罗笑了笑，又朝孙毅和秦昭点头示意，最后目光落在陆鸣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份尚未收起的玉简上，眼神微微一闪。

“谢大哥。”陆鸣收敛心神，将玉简置于案上，起身相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巡查路过，顺道来看看你。”谢必安踱步进来，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值房，压低声音，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透出几分郑重，“方才瞧见周司副从这儿出去，脸色可不怎么好看。陆处正，周司副近日与轮回司那位钱庸司副，往来可是相当密切啊。”

他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快速道，“钱庸那人，惯会背后使绊子。陆处正需留意，‘声东击西’，明面上是功过司发难，暗地里，轮回司那边未必安生。”

说完，他不等陆鸣回应，便提高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腔调：“哎呀，看来陆处正公务繁忙，我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得空，再找你喝酒！”他拍了拍陆鸣的肩膀，递过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便哈哈笑着，转身离去，如来时一般突兀。

谢必安的出现和离去，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又迅速恢复平静。但他留下的信息，却让陆鸣心中的谋划更加清晰。对手的攻势，果然不止一面。

陆鸣脸上的平静终于褪去，眼底深处，一点冰冷的、足以燎原的火焰，悄然燃起。不仅针对功过司，更要将可能隐藏在水面下的轮回司，乃至他们背后更大的阴影，都照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