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星光照归途(2 / 2)
沙海尽头浮起胭脂色的云,他将我整个人裹进大氅。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时,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叹息:“这下真要把你拴在西鲁的星河里了。”
初升的朝阳突然跃出地平线,给相拥的轮廓镀上金边。
往后几日,我彻底将这深宫后院当作了云外居。
御花园里开得最盛的西府海棠、金丝桃,都被我画下来然后扎成风筝。
每日晨钟响起他前去早朝,我便领着宫女们在空旷处奔跑,七彩纸鸢掠过琉璃瓦,惊起栖在檐角的雀鸟。
经历玉贵妃之事,再无人敢上前阻拦。各宫妃嫔或是隔着花窗远远张望,或是立在游廊尽头窃窃私语。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的打量,也有淬毒般的嫉恨——可谁在乎呢?我偏要在这重重宫阙里活成最恣意的模样。
待他下朝归来,宫墙间便会飘起炊烟。有时是江南的蟹粉小笼,有时是西域的烤羊排,两双银箸在食案间轻碰,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的口味也在此刻交融。
他偶尔会在用膳时提起朝堂轶事。譬如某日有位老臣出列,痛心疾首道“深宫有位实在不成体统”,他当即掷下朱笔冷笑:“爱卿既这般清闲,不若将令爱领回府去?也省得浪费朕的米粮。”
老臣顿时面如土色,抖着唇退回队列。谁不知被君王亲口遣返的宫嫔比弃妇更不堪,往后怕是要老死家中。自此再无朝臣敢置喙半句。
午后御书房总弥漫着松墨香。我蜷在窗下软榻翻着从藏书阁挑来的医书,偶尔抬头见他执笔凝神的侧影,朱批在奏章上落笔如刀。
看得倦了便枕着书册小憩,醒来时常发现肩上多覆了件玄色龙纹外袍。
宫人们渐渐传出话来,说陛下在深宫里藏了位小祖宗。
那祖宗敢在龙案上偷朱砂画桃花,敢把奏折堆成捉迷藏的屏障,更敢在君王蹙眉时,将沾着花蜜的指尖点在他眉间。
这些话传到耳边时,我坐在梅树上摘青梅,闻言不过轻笑,扬手将新采的梅枝抛向刚转过月洞门的玄色身影。
他精准接住带着晨露的青枝,在满宫侍从垂首的寂静里,伸手对我展开臂弯。
只是我心中藏着一个心事,南平的回信迟迟没有到来,不知爹娘到底是什么态度?
暮色渐浓时,我第无数次望向宫道尽头的信使通道。
贺楚将凉透的茶盏换下,新沏的雪顶茶香氤氲而起:“今早御膳房新学的云片糕,可要尝尝?”
我拈起一块印着桂花纹的糕点,熟悉的甜香却化不开胸中滞涩。
他轻抚我的发顶叹道:“有些沉默恰似大漠里的胡杨——看着枯槁,地底却藏着百丈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