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利息(2 / 2)
贺楚没有挣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我的手轻轻拢入他温热的掌心,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放心吧,”他声音沉稳,“如今只是收些利息,尚未到我亲自动手的地步。”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利落的脚步声。我抬眼望去,只见阿海引着三人步入室内——皆是生面孔。
虽然穿着沿海渔民的粗布衣裳,可那走路的姿态、那静默时周身凝练的气息,分明是顶尖的好手。
“这位是白狼。”
贺楚指向最年长那位。那人眼尾的疤痕斜斜没入鬓角,站立时身形仿佛与烛影融为一体,“他在西鲁执掌暗卫十年,最擅长在不可能处开辟道路。”
白狼沉默抱拳,指节粗粝如被风沙磨砺过的礁石。
“这位是鹰三。”
贺楚转向旁侧高瘦的男子。那人背脊挺直如弦月,十指骨节分明,虎口处覆着厚厚的茧,“他曾站在金帐穹顶,一箭射落三百步外疾飞的猎鹰。”
鹰三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窗外时,仿佛已在丈量海风的速度与湿度。
“至于这位——”
贺楚看向最后那位面容平淡、衣着毫不起眼的中年人,“他叫藏锋。西鲁最好的医师,也是用毒的行家。”
藏锋抬起眼,目光温和如冬日暖阳,可当他视线落在我肩头伤处时,我莫名感到一阵寒意——那是医者在审视创口时特有的剥离了情感的专注。
“他们的任务有三。”
贺楚的声音沉静如冰,“第一,找到那孩子枕下那把伤过你的短剑;第二,取他一缕顶心发;第三——”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柄镶着暗红宝石的西鲁匕首:“用这把匕首,将他的头发与断剑,一同钉在望海崖最高的那棵树上。”
我倒抽一口凉气。顶心发在东海民俗中乃“魂气所系”,而毁其兵刃更是武者间最彻底的羞辱。这已不是警告,是诛心。
“我要海龙王明白,”贺楚一字一句如铁锤砸落,“他的巢穴,我想进便进;他纵容伤人的儿子,我想惩戒便能惩戒;连他赐予的凶器,我想毁便毁。”
子时三刻,一条小舟如离弦之箭没入夜色。
我站在岸边,看贺楚负手立于礁石之上,海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那一刻他不再是只会笨拙拭泪的贺楚,而是真正统御草原令人胆寒的西鲁王。
三日后,朱紫岛传出消息:海龙王独子夜半惊梦,晨起时不仅头顶一束发丝不翼而飞,枕下那把倭式短剑,竟从正中断为两截。
断刃与那缕头发被一柄陌生的西鲁匕首牢牢钉在望海崖的古松之上,匕首柄缠着的布条写着西鲁文——
“利息。”
据说那孩子见到断剑时,哭嚎声惊动了半座岛。
朱紫岛当夜被毒死了值守卫士三十七人,海龙王却连刺客半片衣角都没寻到。
而沿海各州,开始流传一个新的传说:西鲁的狼,已经闻着血腥味,舔过东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