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空帷幕与旧影幢幢（1 / 2）
脱离“盲区”那令人窒息的影响范围，如同从深海上浮终于冲破水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截然不同的“味道”。宇宙背景辐射的稳定嗡鸣取代了混乱的低语，清晰锐利的星光取代了晦暗扭曲的光斑，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仿佛恢复了正常的节拍。然而，“潜渊”号舰桥内的气氛并未完全放松，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漫长航程的现实与肩负的重任所取代。
陈一一站在观察窗前，凝视着后方那团逐渐缩小的、被标记为高亮红色的“盲区”星云。它像一颗嵌在正常宇宙肌体上的恶性肿瘤，尽管暂时被抛在身后，但其持续扩散的威胁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万象罗盘上，代表该区域的标记旁，不断跳动着“空间参数异常持续增强”、“污染活性扩散指数微升”的冰冷数据流——这是“架构师”核心通过特殊算法，利用升级后传感器对极远距离微弱信号的解析结果。
“持续监测‘盲区’状态，任何显着变化立即报告。”陈一一吩咐道，随后将目光投向主屏幕上的导航星图。那条漫长的航线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连接着他们当前所在的荒芜边缘与遥远的目标——“回响之石”理论坐标所在的那片被称为“沉寂旋涡”的星云复合体边缘。航程以千光年计，即便以“潜渊”号升级后的巡航速度，这也将是一段以月甚至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旅途。
“启动‘远行者’协议。”陈一一转身回到指挥座，“‘架构师’，规划最优节能航线，充分利用沿途恒星重力弹弓效应及已知的星际物质流。dJ幽冥，协调各系统，进入长期巡航状态，维持‘匿踪’系统基础运行即可，重点保障生命维持、长期设备健康监测及周期性深空扫描。”
“航线优化计算完毕，已整合重力助推节点十七处，预计可节省总能耗约8.4%。”“架构师”核心的多面体虚影投射出复杂的轨迹曲线。
“‘远行者’协议激活。各系统转入低功耗巡航模式。周期性深空扫描间隔设定为六标准时。”dJ幽冥回应，舰桥内部分非关键照明随之调暗，引擎的嗡鸣也降至一种更为低沉平稳的频率。
真正的深空远航开始了。起初几日，周围景象单调得令人麻木。只有窗外永恒不变的星空背景，以及偶尔掠过的一两颗孤独的岩质行星或冰封的小天体。陈一一利用这段时间，在灵能头冠的辅助下，系统性地研读从水晶方舟“船魂”处下载的那67%数据中，已被初步解密的片段。
这些数据远比γ观测站的记录更加古老、更加……个人化。除去那些关于“初始和弦”理论的抽象模型，还有大量属于那艘飞船及其乘员的航行日志片段、环境观测笔记，甚至是一些私人的、充满诗意的遐想记录。字里行间，透露出联盟“第一次跃迁”时代那种混合着无限乐观、严谨探索与淡淡乡愁的独特气质。
在一段严重损坏、但经过“架构师”尽力修复的日志中，陈一一读到了一段令人心悸的描述：
“……‘回响之石’并非死物。靠近它时，舰载灵能感应器捕捉到了规律的‘脉搏’……与‘奇点残影’的波动既相似又相异，更……稳定，更……‘完整’，仿佛一个完成了自我凝缩的‘现实结痂’……”
“……尝试以基础灵能频率接触……得到了回应！非智能，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共鸣。记录下共振频率图谱，与‘初始和弦’模型中预测的‘基准音’b序列吻合度高达91.7%！验证了！长老会的理论是正确的！宇宙中确实存在着分散的‘基准音’源！”
“……但伴随共鸣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注视感’。并非来自‘回响之石’本身，更像是……通过它，被某个更宏大、更遥远的存在‘瞥’了一眼。卡珊德拉（注：疑似乘员之一）报告了短暂的时空错觉，仿佛看到了不属于此时间线的幻影……安全起见，决定暂不进行深度交互，标记坐标，继续前往下一个理论点——‘虚空之弦’……”*
“回响之石”是活的？或者至少是某种具有反应机制的奇异存在？而且接触它会引来“注视”？陈一一眉头紧锁。这预示着他们的目标可能并非唾手可得的无主之物，其获取过程可能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更让她在意的是日志中提到的“长老会”和“不属于此时间线的幻影”。联盟早期似乎存在一个地位极高的理论指导机构“长老会”，而“虚空之弦”的探索似乎也与此有关。这些碎片信息，拼凑出联盟早期对宇宙深层奥秘更为激进和神秘的探索图景。
就在她沉浸于这些古老文字时，dJ幽冥的例行报告打断了她的思绪：“第六次周期性深空扫描完成。前方一点二光年处，检测到微弱但异常规整的金属反射信号及低功率能量辐射。信号特征……不属于自然天体，也非已知文明主流型号。初步分类：未知人造物体，可能为漂流残骸或小型前哨。”
未知人造物体？在这片远离主要航道、临近“沉寂旋涡”的荒芜之地？
陈一一立刻警觉起来。“放大信号区域，启动高精度被动分析。‘匿踪’系统保持现状，不要主动接近。”
主屏幕上，一片经过增强处理的星空区域被放大。在几颗黯淡的背景恒星之间，一个微小的、轮廓不规则的光点被标记出来。进一步的频谱分析显示，该物体表面覆盖着某种非反射性涂层（部分剥落导致了反射信号），其能量辐射极其微弱且不稳定，像是备用电源即将耗尽的维持系统。
“轮廓分析显示为小型舰船或大型探测器，长度约四十至五十米。结构风格……无法精确匹配数据库，但部分特征与银河系边缘数个已消亡或极度封闭的低调文明有模糊相似性，也与……‘虚影商会’早期某些试验型号存在约13%的特征重叠。”dJ幽冥汇报着，“未检测到武器级能量聚集、主动扫描或生命迹象。推测为失事、遗弃或休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