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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老头儿非常不耐烦。
“你当初为什么捡我”
“就是只小猫小狗扔在外面,我看到可怜也会捡回来养,黑子就是我捡的。”
吴小冉没再问什么,她捂着脸,哭着进了房间。外面就剩下我和老头儿,我准备硬着头皮挨一顿臭骂,但老头儿并没这意思,他似乎沉浸在往事中,那张皱纹丛生的脸越发显得悲苦。
“吴爷爷,我”
“别说了,唉。”
“小冉来这里,想弄清这事。”
“我知道。”他拿起酒瓶,杯子都不用了,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回忆全甩开。从树墩上下来,他又接着刚才的开始唱了,“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啊。”
吴小冉还趴在床上哭,她脸埋在枕头上,瘦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好。
暮霭四合,院子里没人了,老头儿也回去睡觉了。
“你说我爷爷说的是真的吗”吴小冉终于坐起来,眼睛哭得通红,“我是个被人遗弃的野孩子,没爹没妈。”她眼睛一眨巴,又一颗泪掉下来了。
“别傻了,你有妈啊。”
“她可能也骗我。”
“这事一定有难言之隐。”
“那我爸就是杀人犯了”
“刑事案不一定是杀人。二十多年前,刑侦技术不发达,警察可能会弄错。我看过一则报道,说那时候好多冤假错案。”
“你这是安慰我,如果没有做,他跑什么”
我被她问住了。
“这个事我一定得查清楚。”吴小冉擦了擦眼泪,“你能帮我吗”
“可以。”
“咱们明天去县城法院,看能不能查到这件案子的档案。”
“他们让查吗”
“我先去村长那里开个证明。”
“小冉。”
“嗯”
“你先别这么冲动,我觉得这个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
“如果你爷爷说的是真的,你不过是他捡来的,那根本弄不清了;如果是假的,吴雄山是你亲生父亲,他又犯了罪,他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法律上失踪三年就可以宣告死亡。你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去找他”
吴小冉没说话。
“而且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你妈早晚有开口的一天,对不对谁是你父亲,他干了什么,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即使像你说的,她骗了你,那她肯定知道相关的事,不说也许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让我想想。”吴小冉似乎有点动摇了。
“她同意你来这儿吗”
“哦,”她支吾着,“先别说这事了,我头疼死了。”
夜里我听到外面有哭声,我起来趴着窗户看。
老头儿跪在院子里那棵枯死的歪脖树下,佝偻着瘦小的身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特别惨,面前还烧着一堆纸钱,火苗儿一蹿一蹿的,晚风拂来,灰烬像黑蝴蝶在月光下飞舞。
吴小冉也醒了,拉开床单,默默地坐着听,我们都不敢出去劝他。
“回忆起他儿子了。”
“都怪我,早知道不问他了。”
“你想通了”
“嗯,你说得对,我知道与否,没多大意义。”
“他心里一直憋屈着,发泄出来也好。”
“周寻,你觉得我是个好女孩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我觉得有些突然。
“有时我认为我很坏。”
“这次不怪你,你不是故意的。”
“你不懂。”吴小冉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阴影,都有不可告人的一面,这正常,别想太多了。”
“你也有吗”
“谁没有”
“透露一点。”
“比如我现在的想法,就不敢告诉你。”我瞥了眼吴小冉,窗外洒进来几缕月光,把她穿着睡衣的上半身映照着玲珑有致。
“说嘛。”
“保证不生气”
“保证。”
“想和你睡觉。”
咣当,她捞起件东西,听那动静至少是个玻璃杯,我赶紧打了个滚儿,贴着门,防止被砸死,但没什么掉下来,显然她控制住了。“你可真够直接的。”
“你偏让说,这就是不可告人的阴影。”
“你比我更坏。”吴小冉沉默了一会儿,“爷爷真可怜。”
“是啊。”我心里也被他哭得有些酸楚。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终于静下来了,唯有夜风吹得树叶萧萧响。
清晨起来,我意外地看到老头儿在门前坐着,低头想什么心事,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去巡山的。
“吴爷爷,没出去啊”
“今天不去了。”老头儿抬起头,又垂下了,哼了哼鼻子。他面色惨黄,皱纹更多了,横七竖八,像一只喝醉酒的蜘蛛胡乱织出来的。
他身上以往那种慑人的精气神一夜之间全被抽空了,坐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非常疲倦的老人,我隐约觉得,他活不太久了。
“小冉起来了吗”老头儿有什么事。
“我去叫她。”
吴小冉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她穿了身练功服,我吐了口气,不用陪她去县城了,看样子吃过饭她还是去林姐那里。
“你坐过来。”等吴小冉出来,老头儿拍了拍旁边的板凳,“你不是想知道你身世吗我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爷爷,你生病了”吴小冉也看出来老头儿脸色很差。
“没事,人老了,容易累,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我想了一夜,觉得老瞒着你也不是办法,你是大人了。”
“嗯。”
“吴雄山是我儿子,我老伴去得早,给我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叫雄河,一个叫雄山,都因为那件事没了。吴飞是我大孙子。”
“啊”吴小冉不相信,“是绑你的那个吴飞吗我小时候怎么从来没见过他爷爷你也没提过。他为什么那么对你”
“孩子,你听我慢慢说。”老头儿像是下定很大决心,“吴家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只告诉下一代的长子,可我两个儿子都没了,我岁数大了,孤零零一个人,不想把这些事带到坟墓里。”
据老头儿讲,吴小冉来之前,他已经跟两个儿子断绝了关系,原因是他们逼他把祖传之物交出来。
当时是“文革”后期,大儿子吴雄河当了县里的革委会主任,那年他才三十多岁,春风得意,领着一群革命者,到处挖坟破四旧,一心想立大功。等一个县的古墓旧庙都摧毁得差不多了,还不见升迁,他狠下心,又打起了老头儿的主意。他读过书,知道父亲手里掌握的东西是封建社会最大的象征物。
吴雄河不忍伤害他爹,所以也没有把这个事传扬出去,而是先跟弟弟吴雄山推心置腹一番,弟弟被说服后,兄弟两个怀着满腹豪情,对父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起蛊惑老头儿主动献出来,没料到老头儿勃然大怒,挥着刀直接把两个儿子打跑,哥俩不依不饶,一天到晚地来纠缠。
直到后来出事。
至于所谓的宝物,那是老头儿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
我根据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