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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老头儿擦了下嘴巴。
歇了会儿,老头儿颤巍巍地站起来,“帽子呢”
吴小冉拿给他。
老头儿双手颤抖着端端正正把帽子戴上,又理了理后面的雀翎,扛着刀往外走,可刚跨出门,他又坐下来喘大气了。
“扶我上山”
吴小冉哭了。
“吴爷爷。”
老头儿闭着眼,一行浑浊的泪沿着脸慢慢爬下来。
“我没用了。”老头儿说。
“爷爷。”吴小冉跪下来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老头儿终归还是没出去,他侧身躺在床上,一直到下午,都没吃什么。
真得请医生了。
我下山去沿路打听着,一个背着筐子割草的老太太告诉我杂货店旁边即有一家会看病的。我按她的指示过去,那家的房子斜着,已经塌了一半,屋檐上长着半人高的荒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门口还摆着只花圈,几根哭丧棒。看来老太太记错了,不会是连医生都死了吧
回来时老头儿已坐在床上了,吴小冉说刚喝了碗粥。
“没有大夫。”
“咱们去县城吧。”
“不去,”老头儿听到了,“我活了八十几年,早活够了。”他仔细理着帽子上的雀翎,有一支似乎是折断了。
“吴爷爷,你别担心。我看能不能捉到只山鸡,拔它几根尾巴毛,再接个新的。”我安慰他,不知他发现了撕坏的袖子,会说什么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头儿苦笑着。
我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吧。”
“哦。”我还迟疑着,吴小冉也一副不解的样子。
“给你们看看这个。”
我们坐在他床边。
老头儿掀开席子一角,床上有个洞,他把胳膊伸下去,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木盒子。
他按了一下上面的铜扣,盒子开了。
里面有层红色衬垫,还有一把弯弯的生锈小刀,一张发黄的纸。
地图
老头儿徐徐把那张纸展开,上面竖着写着几行繁体字,房里光线太昏暗,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朱元璋亲笔写的度牒。”
“是给建文帝的”我记得先前曾在史队长给我的资料上看过这段故事。
“对,他生前就已经写好了。”
“他早预料到他大孙子会逃亡”我觉得诧异,对这事我一直犯迷糊。
“他手下有个神人刘伯温,通天地术数,早就推算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解决燕王”
“不舍得啊,燕王也是他的骨肉,跟他一起出生入死。”
“活该,养虎为患。”
“这就是命,谁斗得过命啊”
“传国玉玺呢”一直闷声不响的吴小冉突然问,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
“没有。”老头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变得非常飘忽,不愿再谈这事了,他把盒子盖上又放回了原处,“你们谁也别惦记了,我死以后,你们要真孝顺的话就在这房子里放把火,把我烧了。”
“我刚才说错话了。”出来后吴小冉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你爷爷也太敏感。”
“我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刚才也打算问。”
空气中有了种异样的氛围,我们两个似乎都能感觉到,一时间觉得心慌,又羞于承认,便默默地不再说话。
“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我安慰她。
“周寻,我主要是觉得爷爷留那东西没用。”
“是啊。”
“如果在我们手里,除了一大笔财富外,还可以,还可以”但她“可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了,”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诱惑太大了,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可是,咱们能控制住不去做,是吧”
“嗯。”
“小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你不虚伪,要换了别人,处于你的位置,哪怕心里想着财富,也不会说出来,反而装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吴小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唉,我现在只希望爷爷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我觉得喉咙发紧,自己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25
黄昏时分,我看到林姐一行人从院门口经过。
最前头的是史队长,他走路像鸡一样,头向前伸着,一跳一跳的,脚被包得像个粽子。猴三扛着铲子紧随其后,头也被纱布缠了好几层。林姐穿着件青色的工作服,步履迟缓,面无表情。小曹赤着上身,那顶遮阳帽还戴着,被汗浸透了。他似乎是累垮了,勉强拖着两条腿,看到我在门口站着,笑了笑,那笑比哭都难看。
“我跟周寻聊会儿天。”
“好。”林姐声音落满了灰,头都没回。
等林姐走远,小曹顺着篱笆墙坐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得死在这里了。”
他伸出双手让我看,上面一个又一个的血泡,触目惊心。
“没找着”
“做梦啊。”
“还得干几天”
“不知道。我今晚就想跑。”
“去哪里”
“回北京。”他恨恨地说,“当初我就不该来,这死女人,比王熙凤都毒,一整天都没让我歇着。”
“工钱领了吗”
“没有。”小曹更生气了,“我闹不清自己干吗跟他们混在一起。当初耳根怎么这么软看不看传国玉玺又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啊。”
“他们想用通灵宝玉验证真假,我一百万租给他们得了,干吗还得自己跑来”小曹气喘吁吁,越来越愤怒,嘴角积了一层白沫,一阵风从山上吹来,他赶紧扶住帽子,接着又把帽子摘下来,一扬手扔得远远的。
黑狗以为是玩游戏,乐滋滋地跑过去,衔住又给他送回来了。
“刚来就挨了一刀,我天生头发稀,这下子毛都不长了,又挖坑,挖坑挖坑”小曹连说三遍挖坑,每说一次就跺下脚,那张脸弯得更厉害了,像被一个力气大的人分别抓住了头顶和下巴,使劲往中间拗,样子特别恐怖。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着膝盖坐着,和他一起默默看着山下。有几家房顶冒出白烟,应该是在做晚饭,烟又缠绕在一起,浮在半空中像条长带子。
“我在北京郊区有一块地,”小曹终于平息下来,“地还靠着条河,水很清,有鱼虾。我想着就在那里种点儿青菜和粮食,栽泡桐树,盖几个墙头,围起来再养几头猪,过年时去集市卖卖猪肉。这日子多好,跟我的远祖曹雪芹先生一样。”
我心里说曹雪芹当年潦倒,肯定是卖诗画或街头算卦,不可能去杀猪卖。但看他满怀憧憬的可怜样子,又不忍去打击他。
“兄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