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29(2 / 2)
“不清楚。”
“在包饺子吗”我声音又大了些,故意让门口的人听到。
“吃了好送你上路。”史队长闷声闷气,我破了林姐的相,他一定恨死我了。
“看来还是得活埋我。”我想爬起来,可头痛得如针扎一样,“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嘴里说着,可心里空得难受,胸膛里像有个抽风机不停地往外抽空气,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们吓唬你。”吴小冉说。
“小冉,有件事我撒了谎。”我压低了声音。
“嗯”
“我必须告诉你,我要是死了,你就永远不知道了。”
“别胡思乱想。”
“其实我从来不会开公交车,拖拉机都不会,我以前在上海是蹬三轮的。我不是大学文化,我只读到高二。也不会机械设计,我学过一段时间汽修,可师傅嫌我笨,装发动机老多出几个零件,把我开除了。”
“哦。”
“还有,我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没什么钱,不是当地的养猪大王。我也不是处男,我有个谈了七八年的女朋友,可后来我投资鸡血石失败,她把我一脚踹了。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是怕你知道了瞧不起我。”
“别说了。”吴小冉眼圈红了。
“你爱我吗”
“别说了。”
“爱不爱”
“爱。”吴小冉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那我死也知足了。以后该嫁人就嫁人,不用老想着我。”
齐主任来了,在门口招呼,“周寻,出来”
“我不多说肉麻的话了,你保重。”
“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吴小冉泪光盈盈。
齐主任等得不耐烦了,进来一把拉住我胳膊,“行了。”
“上坟烧纸的时候再说吧。”我扭头说。
太阳躲到云层里,歪脖树下摆了张桌子,上放两碗饺子,还有一瓶酒,一小碟醋。
我坐着没动筷子,还没活出滋味,就得死了。
我并没有多挂念父母,鸡血石那事伤透了我的心。我一文不值,心境到谷底时,他们给了我什么除了讽刺打击外。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当一个人落魄时,这类平时听上去美好温馨的东西,才显示出本来面目。
我只是想着吴小冉,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姑娘。我们有过的甜美时光,从结识到现在,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这种感觉很怪,好像我一直在山里住着,已经和她生活了一辈子似的。
“吃啊。”齐主任看着我。
“你们想把我埋哪儿”
“哪儿黄土不埋人”
“先给我一枪,我不想活受罪。”
“吃”
我拿着筷子一阵子狼吞虎咽,末了还把汤、醋和酒全喝光了。
“好了。”我说。
“走吧。”
“你说过死我一个。”
“我讲信用。”
我看见一团又一团的光在眼前闪着,吴小冉说过,瑜伽练到一定境界,或者人临死时,能看到光、另一个世界的生灵。我想他们是来迎接我的吧
我光着双脚勉强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踩上去黏糊糊冷冰冰,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吸吮声,我能感觉到软泥渗入到脚趾间。
后面没什么动静。
我停顿了一下,又走,都到院门口了,还是没动静。我转头看了看,齐主任摸着下巴,像没什么事似的坐着。
“给个痛快的”我又害怕又生气,胸膛里一阵凉一阵热,像有人先扔了碗碎冰碴,又猛倒开水。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她还不动手,我保证坚持不到一分钟就会瘫地上。
“你走好了。”
“啊”
“去找吴飞。”
我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给你三天时间。”
“放放我走”我都结巴了。
“要是找不回来,你小情人就得死了。”
我并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之感,脑子里一团糨糊,还没想起如何回话,齐主任又补充说:“记住了,就三天。我派小曹跟你去。”
等和小曹一起出了院子好远,我还是不明白齐主任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一脚一脚像踩在棉花堆上,这不是做梦吧
“小周,你没事”小曹仍戴着那顶遮阳帽,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黑。
“你狠掐我一下。”
“齐主任爱上你了”
“去你妈的。”
“她被你和小妞之间的真情感动了”
“去你妈的。”
“干脆跑了吧。”
“你呢”
“我跑不了,我家人都在她手里捏着,你不知道这女人的势力有多大。”
“干吗不一起干掉她”
“史队长和林姐可死心塌地了,我没法下手。”
“还有猴三。”
“他也不行,他急需一笔钱。”
“买棺材”
“给他女朋友。”
“天啊。”
“你还是把我狠揍一顿,赶紧跑吧。”
“我女朋友呢”
“生前日日说恩爱,死后又随人去了。”
“去找你那个林黛玉说这屁话。”
“那能一样吗你们才几天”小曹急了,“我和她的感情”他想不起用什么词形容了,过了会儿又说,“那可是任其弱水三千,我只取其一瓢饮,那可是海可枯石可烂,那可是木石前盟。”
“啥玩意”
“红楼梦里的。”
“哦。”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小曹捏着嗓子又惆怅开了。
“咱们究竟去哪儿”我不想跟他探讨这个。
“你不是说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吗”
“我骗那老太婆的。”
“找吴飞。”
“那等于找死。”
“你还要不要小情人”
“找死就找死,人生自古谁无死”
我领着小曹先去了鬼婆婆家,既然老头儿提到尿壶,吴飞一定来过这里。路上我还是心神不定,不时回头张望,看齐主任是否派人跟踪。
没有人,连只鸟都没有。太阳在薄帷似的云里穿来穿去,像一张白饼,路两边的绿油油的灌木丛湿漉漉的,枝叶被风吹得簌簌响。
鬼婆婆正坐门槛上缝她的红裙子,她嚅动着嘴,枯树枝一样的瘦手指捏着根长针熟练地来回穿梭着,老花镜都没戴,我搞不懂她怎么穿上的线。
“婆婆,您见吴飞了吗”
“还没走”鬼婆婆停下手里的活计。
“出事了。”
“吴老汉没交给你们东西”鬼婆婆大惑不解地看了眼小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