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大智若愚（1 / 2）
浩家酒楼自从开业以来，生意就好得不行。
从原来的只有夫妻两个，现在都招了四个厨师，六个服务生了。
厨房里锅铲碰撞声从清晨响到深夜，跑堂的伙计端着托盘在桌椅间灵活穿梭。
得亏占地面积不大，这些人还应付的过来，若是日后扩张了，怕是还要再招人呢。
浩特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堂，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把隔壁的铺面也盘下来。
“麝月，真是多亏有你的好手艺啊，你看看，咱这生意多红火。”
浩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今来了九宝城，耳濡目染之下，说话办事也稳重了不少，至少不是从前那般风风火火的性子了。
他系着个订做的围裙站在柜台旁，看着妻子拨算盘的样子，眼里满是骄傲。
这里生活安定富足，又可以和女儿待在一起，就算自己这一身魂力没什么用武之地，他也乐在其中。
每天看着食客们满足的笑容，竟是比当年在冰封森林猎取魂环更有成就感。
在柜台算账的麝月听见这话笑着摇摇头。
这话说了十几年了，还没够吗？
也就他爱吃自己做的饭吧。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家啊，是靠上了一棵最大最粗壮的树了。
当宁荣荣根本没有隐藏浩家人和九宝琉璃宗有关系之后，就注定了这片屋檐下的安宁。
那枚高悬在门楣上的九宝琉璃塔徽记，不仅是庇护，更是一种宣告。
从此再没有人敢在酒楼闹事，连一向跋扈的魂师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地收敛气息。
“老板，结账。”
“哎，来了。”
浩特举着手吆喝了一嗓子，身手矫健地就跑了过去。
魁梧的身影在桌椅间灵活穿梭，还能顺手扶住差点被撞倒的服务生。
在他离开后，麝月脸上的笑意很快就被担忧取代。
离开西城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一家团聚。
没想到，这日子刚好了几分，小宝又回西城去了。
那孩子说要查清某些往事，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浩特。
虽然从传回来的消息看，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最新收到的信上也说沿途很顺利，不日就能抵达九宝城。
但是除非是亲眼看到好小宝安全无损地站在自己眼前，否则麝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的。
这些情绪麝月隐藏得很好，从来不会在浩特面前显露。
她心里知道，浩特也很担心。
但是这种事情私下里想想也就算了，要是两个人都同时表露，那这酒楼也暂时不用营业了，他们夫妻两个抱头痛哭算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彼此假装却又能若无其事，可一旦放纵，那种负面情绪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决堤般汹涌而出，再难收回。
见到宁荣荣从门口进来，不仅是浩特，连几个服务生都跟着围了上来。
谁不想近距离地一睹七怪风采呢？
“宁宗主好，快请上楼。”
自从酒楼开张的那天起，三楼最里面的那一间包间就一直留着。
那间临窗的雅室从不对外接待客人，门楣上刻着精致的九宝琉璃塔纹样。
不只是七怪，就连的宁风致和乔荣来也是去那一间。
看见宁荣荣点头，服务生就明白了。
一看宁宗主过来就是和老板有正事要说的，根本不需要他们凑上前去。
众人会意地散开，各自回到岗位，只是目光还忍不住追随着那道拾级而上的身影。
浩特搓着手跟在宁荣荣身后，走到二楼的时候，宁荣荣突然向下望了一眼，见麝月仍旧在柜台后，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打算，便喊了她一声。
“麝月嫂子，今天我是想和你聊聊。”
“我？”
麝月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
毕竟她半点魂力都没有，那些大事小情她根本插不上嘴的。
平日里最多就是在后厨研究新菜式，或是帮着打理账目。
除了乔荣之外，麝月几乎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出现。
浩特听见宁荣荣这样说，脸上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古铜色的脸庞泛起红晕，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真是跑顺腿了，也没问人家是不是要和自己聊，就跟上来了。
他慌忙侧身让开楼梯，对着妻子连连招手。
“麝月，你来。算账的事儿交给我。”
经过妻子身边的时候，他还不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那个粗糙的汉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着。
“别怕，我就在楼下。”
宁荣荣听着有些想笑，大家都实在亲戚，自己难道还能对麝月嫂子怎么样吗？
可是转念一想，龙鳞的事情非同小可，不管麝月知不知道，自己总得把样子做足了。
包间内，麝月到的时候，宁荣荣已经坐在桌前，连茶水都倒好了。
“嫂子来，快坐。”
麝月一看就有些紧张，她犹豫了一下落座后，深吸口气，倒是率先开口了。
她双手在膝上紧紧交握，指节都泛了白。
“宁宗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
史莱克七怪找回了浩特，又收了小宝为徒，如今还带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
在麝月的心里，他们就和老天爷没什么区别。
宁荣荣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轻笑。
“嫂子别紧张，没那么严重，就是小宝临走之前有些事情，让我调查一下。”
听见是女儿的嘱咐，麝月的面上就更慎重了。
“宁宗主请说。”
“不知道嫂子你的娘家还有什么人吗？”
娘家？
麝月也愣了，没想到宁荣荣问的是这个问题。
而且，这居然还是女儿想要知道的？
那孩子离家前夜确实问过些外祖家的事，当时只当是姑娘家心血来潮
“这，如今我娘家只剩我一个了。”
麝月倒是没有太悲伤。
除了她的娘是在生弟弟时，月子没坐好，死在了那年正月之外。
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还被征兵，死在了那场嘉陵关大战上，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只在祠堂里添了三块冷冰冰的牌位。
那年春节，她对着空了大半的饭桌，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她说得平静，宁荣荣却注意到那双手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衣角。
那些看似结痂的伤口，轻轻一碰还是会渗出血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那嫂子，你爹呢？”
这正是这次谈话的关键。
浩小宝在临走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还记得当时她扯着自己的衣袖，警惕地看着周围，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
“师娘，我怀疑我外祖父有秘密！”
“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好好出任务，别想太多了。”
奥斯卡拍了拍浩小宝的后脑勺，往她怀里塞了一堆好吃的，嘟着嘴被付婉婉喊走了。
这孩子，从前什么都不想，自己当她是神经大条。
没想到现在能自我思考之后，却根本停不下来了，每个疑点都要追根究底。
关键是，太絮叨了！
像个小老太太似的，从早到晚，恨不得趴在你耳边时时刻刻告诉你。
奥斯卡他们也能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激动点儿也是正常的。
谁当年初次独当一面时不是这样呢？
可是浩小宝这已经不是激动了，她这是亢奋！
“我爹，我爹他是武魂殿的人。”
麝月犹豫了好久，时至今日，她仍旧觉得这个身份有些丢人。
宁荣荣倒是没什么反应，也能理解，毕竟那个时候武魂殿确实挺厉害的。
连自己的妈妈也是出身武魂殿，她又有什么身份去置喙别人的爹呢？
“我爹只是个文职！”
麝月急忙补充，像是要洗刷什么污点一样。
“在档案室和库房干过，直到去世的时候也只是个五十三的魂师。”
她说得急切，也不管宁荣荣是否在思考，径直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常年拨算盘的手指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荣荣，不，宁宗主，你信我，我爹是很好的人。”
这话里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
她想起父亲总是佝偻着背从武魂殿回来的模样，想起他偷偷塞给贫民窟孩子的糖果，想起他临终前反复叮嘱“要堂堂正正做人”。
宁荣荣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感受到那粗糙的掌心里藏着多少不安。
她想起母亲提起武魂殿旧友时同样复杂的神情，那些在洪流中挣扎的普通人，从来都不能被简单定义。
“我信。”
宁荣荣轻声说，还不忘轻拍了一下麝月的手背，算是安慰。
每个父亲在女儿心里都该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