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西绕唱故尘风(2 / 2)
一阵狂风起,吹散了血雾。
杨暮客眼睛金光一闪,抬头看去,“楼上那位,贫道不去犯险了。他正在吸纳万人生灵气运,随时准备暴起。正盯着贫道呢。我等出去,他怕是就要跟来。”
“我等速速护送上人退出。”
五人移形换影,眨眼间飞到船外。
一个面色苍白但衣着整洁的老道士从海神堂飞出,盯住杨暮客不移视线。
“上清门……正法教……看来今日便是老夫的死期。”
这位吃了万人血肉生魂的老道士举手施法,大海翻覆,巨浪化形。条条水线利刃,欲要将五人横竖切割。
杨暮客手掐唤神诀,扇面一转地坤元磁之术先阻挡一番。
另外四人也各自施法,余光瞥向杨暮客。
只听小道士念诵唱词,“己巳汪洋聚少阴,飞腾地火载神临。乾坤有致玄德美,香火久传再歌吟……请岁神执岁显灵!”
轰隆隆,海底九幽地火上浮。天空瞬时变得晦暗。
一缕缕戊土之炁将那些锋利的水线尽数压垮,天上一个胖乎乎的神明拍下一掌。那白须老者凭空不见。
这艘船再无一人生还,杨暮客背着手看向赤道。
他忽然问边上的然凌子,“世上这样的事情多吗?”
“虽然不多……但总还是有的。”
杨暮客自嘲笑道,“贫道大气运,竟然也照顾不到相识之人?”
这话把然凌子噎够呛,一句话都还不上。
杨暮客合上玉扇,指向南方赤道,“我等蝼蚁道争,尚不敢杀得血流成河。它不过是气不顺,便要死了数万人还要搭上十几个修士。”
他似是悟道一般,喃喃自语……“如果这一船人,遇见是敌人,是妖邪……他们会抗争到底,不会死得这般毫无意义。”
小道士越说目光越坚定,“贫道尊重每一个为了理想战斗的人……”
他环视四个赤金山道友,“如果敌人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那我给予尊重,为其而哀。如果与我同道奋斗,我给予敬意,为其感怀。如果是堕入邪道的,以杀戮为乐索取无度,贫道则无情……这便是贫道的物我齐平。诸位道友!”
“晚辈在!”
杨暮客深呼吸,“贫道要治浊染。为了阴阳交泰,为了寰宇澄明。请了……别过!”
他踏起青云,决然而去。
狂风呼啸,杨暮客装完逼跑了。他灵台臌胀,阴魂化身使劲儿往外钻,大宏愿引动了天地炁机。但他要使劲儿憋着,他离出阴神还差得远呢。
此回他终于明白,为何要立淫思犯戒。
若此回多思多虑,他定然要问个明白,到底谁人是幕后黑手。
便是没有,他也要按在某个人头上。
按在邪神头上,再合适不过。按在天道宗头顶,也不算僭越。
但是!旁人也能按在他头上。毕竟是他,引动了朱颜国的气运变化……
多思,不如多做。
回到朱颜国国神观,天色已暗。漫天繁星洒下光辉,春兰一个人迟迟地站在屋檐上。
她见杨暮客归来上前道,“紫明上人!如何了?船上可曾还有活人?”
杨暮客看向春兰,“你如今叫甚?”
春兰被问了一愣,“水云阁弟子道号星悦,入道六载,侥幸筑基。”
“因日暮而生,贫道当真是你的救星啊。你师傅……给你起了一个好道号。”
春兰管不得那么多,追问,“上人。我师傅如何?”
“贫道除邪祟,已经送他往生。你师伯被执岁擒杀。若要怨恨,便恨贫道吧……”
春兰顿时泪流满面,“上人!上人!”她哽咽着,“这世上又只剩春兰一个了!”
杨暮客当真是听不得女子痛哭,手里抖抖,亮出几瓶丹药,“你拿去……怎么能只剩你一个呢?偌大一个水云阁还在。回到宗门不必怕受了委屈,贫道给你撑腰。”
他摸摸自己鼻尖儿,刚把人家师傅宰了,又在这儿说这些。
春兰更是不客气,探手拿走所有的丹药。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暂且放下,人都得往前看。春兰一声不吭跃下屋顶,回屋歇息。
够狠!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子。杨暮客不禁羡慕春兰这股狠劲儿。
第二日,女帝朱捷摆驾前往国神观。
马上就要秋祭,她闲来无事,便将这国祀之事当做本职工作来干。杨暮客巴不得让朱捷前来发挥,他也不想再沾染过多的人道气运。
当时把朱语仙从皇宫带出来,正是在躲皇宫的皇族气运。皇族气运在深宫,而非个人。离了皇宫,这二位对他来说只是普通人。
如此一来,国师杨暮客反而清闲了,留在屋中教导朱语仙。
朱语仙趴在小桌上,杨暮客则站在一旁。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写。
杨暮客这个坏种,竟然给玉香传讯,将贾小楼新编的刑律拿来给朱语仙抄。
小丫头边抄边揪头发,一脑袋杂毛……
“先生!”
杨暮客走神了,他方才灵觉飘到了兵部大院儿,盯着小楼给那些女兵授勋。
“国师!”
嗯?朱语仙喊了两遍杨暮客才回神,“怎么了?别跟本国师说,你这丫头认字还没认全……”
朱语仙咬着牙,“我都抄完了,您说的只抄一页抄两遍。”
杨暮客揭开纸,翻个面。小滑头,竟然是透墨到第二张纸上……大国师嘿嘿一笑道,“明儿让我屋中婢子送羊皮纸给你抄。”
朱语仙用嘴使劲儿咬着笔杆儿,嘣地一声,掉了一颗小虎牙。
“哎哟……”
杨暮客赶紧把笔杆子夺过来,捂住她的嘴。
正巧朱捷进屋,“爱卿,语仙是不是又闹您……”
“圣人……宫主她掉牙了,贫道过会儿给她祈福。”
朱明明适时钻进屋中,“国师……水师已经在外海找到了振海号,当真无事吗?”
杨暮客笑着传音,“此次灾劫过后若不曾被吓住,朱颜国定然可勇往直前。”
与说人话,与说神话,乱糟糟却有条不紊。
他一挥衣袖,为兵部的每一个新兵赠予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