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耿纯死谏(2 / 2)
——耿纯的血书劝进表;
——松脂赤符(冯异呈上);
——更始帝那封“就地征粮”的催战诏。
灯焰将三物的影子投在帐壁,交错成一只张牙舞爪的龙形。
刘秀伸手,想抓住影子,却只抓住一把空空的夜风。
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却带着久违的松快,像长途跋涉者终于看见天边第一缕晨曦。
次日平明,耿纯裹伤升帐,帐外已跪满文官武将。
最前排是昨夜闻讯赶来的地方豪俊:赵国张氏、钜鹿耿氏、常山李氏……人人手捧户籍图册,头顶赤帻——帻上无字,只绣一条缺角龙,角缺处,以火纹补全。
“愿奉萧王为帝,愿为火前驱!”
呼声自帐外滚至帐内,震得案上铜灯“嗡嗡”作响。
刘秀缓步而出,左手尚缠白麻,血迹渗出,像雪里绽梅。
他抬手,轻轻一压。
万声俱寂。
“诸君请起。”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的震颤。
“天命、人心,秀已知之。六月——”
他顿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扫过金黄麦浪,扫过远处更始残纛:
“六月,火自当燃。”
众人退帐,冯异独留。
“主公,耿纯以死逼谏,虽得破局,然更始耳目尚在,谢躬未除,六月之前,仍须假戏。”
刘秀点头,掌心伤痕微痒,似提醒他:
人心这把火,既能焚敌,亦能自焚。
“传令——”
“在。”
“自今日起,凡再言称帝者,杖二十,减半,以安外心。”
冯异领命,却忍不住问:
“那六月?”
刘秀抬眼,望向东南,天际云色如裂帛,透出一线赤红。
“六月,我自登坛,天自鼓风。”
夜深,耿纯亲至后帐,为刘秀换药。
白麻揭开,血已凝成紫痂,痂纹恰似一尾蜷龙。
耿纯手指发抖:“纯该死,伤主公手。”
刘秀笑,反握其腕:“伯山以血为墨,在我掌上写‘人心’二字,我永不敢忘。”
灯焰“啪”地炸开,光影摇晃,两条人影投在壁上,一尾龙,一柄剑,渐渐合二为一。
帐外,夜风忽紧,吹得“萧王”旗角猎猎作响,像远处传来的第一声天鼓。
人心已逼至刀口,刀,却开始转向苍穹。
同日午后,洛阳朱鲪密信至,仅八字:
“赤火已现,六月同飞。”
信尾,加盖一方新印:“汉·绿林复仇军”。
火与火,在五月末的熏风里,悄然勾连。
河北的天火,即将燎原;关中的地火,也在等一场六月的风。
六月既望,鄗城的天空像被谁倒扣了一口赤铁锅。云脚低垂,压得住炊烟,却压不住蝉鸣;压得住蝉鸣,却压不住人心里的鼓点。
连月来,河北诸郡的驿马、商贾、农叟、屠儿,都在传同一句话——
“四七火,卯金刀,六月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