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朋克,真朋克(2 / 2)
“导?”兵部尚书皱眉,“房相,如何导?难道要任由那等动摇国本之言蛊惑人心?”
“非是放任。”房玄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久经风浪的从容:“影片所言,虽是前朝旧事,或为他国演绎,然其中所涉诸多积弊,如吏治贪腐、如粮饷亏空、如民生凋敝,确可为当下之镜鉴。陛下可借此契机,明发诏谕,昭告天下,重申朝廷整饬吏治、革除弊政、恤念民瘼之决心,将民间之议论,引导至关切国事、建言献策之正途。同时,对于影片流传,可加以约束,命有司择其要害,撰文批驳,以释众疑,以正视听。”
他此言一出,殿内静默片刻。这无疑是老成谋国之策,试图在维护朝廷尊严的同时将失控的舆论重新纳入轨道。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影片撕开的口子深可见骨,绝非几道诏书、几篇批驳文章就能轻易弥合。它像一面无情的水镜,照见的不仅是影片里那个虚构的末世,更照见了现实中那些不愿被阳光直射的角。
退朝的钟声显得格外滞重,百官心事重重地退出大殿,三娘独坐良久,方疲惫地阖上双眼。
“他呢?”她低声问。
女官心翼翼回道:“夏帅一早便出城了,是去昆明池查看水车工坊。”
三娘冷哼一声,未再言语。
而此刻,长、咸的各个角关于那部电影的讨论,正如山火蔓延,其势远超庙堂之上的想象。
西市一家临街的茶肆二楼,几位穿着体面的士子围坐一桌,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王兄,昨日……你可去看了?”一个青衫士子压低声音问道。
被问及的褐衣士子重重放下茶盏,茶水溅出:“看了!如何能不看?简直……简直是振聋发聩!以往读史,只见民不聊生四字,昨日方知四字背后竟是吃人!活脱脱的吃人!”
“慎言!”旁边一位年长些的书生连忙制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此等话题,不宜公然议论。”
“为何不能议?”青衫士子情绪激昂:“影片中所言,哪一桩不是历朝历代皆有之弊?贪官污吏,苛捐杂税,层层盘剥,最终苦的是谁?是你我这般寒窗苦读欲报效国家的士子?还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那不过是将这血淋淋的真相摊开罢了!若连议论都不敢,我等读书何用?”
年长书生苦笑摇头:“李贤弟,你年轻气盛,不知其中利害。此等言论,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况且影片所言,终究是旧事演绎,岂可轻易与我朝类比?”
“类比?”另一名一直沉默的白面士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冷意:“只怕未必需要类比。去岁关中雪灾,朝廷赈济钱粮,最终到灾民手中的有几成?各地卫所兵额空虚,吃空饷、喝兵血者几何?这些,难道也是前朝旧事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我心知肚明。”
茶肆大堂里,几个刚卸完货的力夫蹲在角,就着劣酒低声交谈。
“那皇帝老儿,跟咱们县太爷一个德行!”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闷声道:“俺爹当年就是被剿匪的官兵抢了粮,活活气死的!官字两张口,啥是啥!”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叹了口气:“谁不是呢?换汤不换药啊……俺年轻时逃荒,见过路边饿死的人,比戏里演的还惨……”
一番话,得在座几人皆尽默然,茶肆角里,一个看似普通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眼神复杂。
与此同时,崇仁坊一座僻静的宅院内,几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也在密谈。此处并非崔、裴那般顶级门阀,却也是关陇集团中颇有势力的家族代表。
“风声太紧了。”一个面色焦灼的胖子擦拭着额角的汗:“市井间已有流言,暗指我等各家在漕运、矿税上的买卖……虽未点名,却叫人寝食难安!”
“何止流言!”另一个瘦高个阴沉着脸:“我得到消息,长孙那边已有动作,新政督察司的人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野狗,怕是要借着这股风,拿人开刀立威!”
“都是那该死的电影惹的祸!”胖子恨恨道:“那魏帝,简直是疯了,疯狗!还有夏林……他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搞得天下大乱?”
“他想干什么不重要。”坐在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此时妄动,无异于自投罗网。告诉……果断些!绝不能让督察司抓住把柄。这阵风头,必须熬过去!”
而在皇宫大内,三娘看着暗卫新呈上的密报,脸色越发难看。
密报不仅记录了市井百姓愈发大胆的议论,更提及一些士子在文会中已开始探讨“君权民授”、“限君权、开言路”等昔日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区。甚至有人将影片与新政推行屡屡受挫联系起来,直言阻力皆因“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狂妄!放肆!”三娘将密报狠狠摔在地上。
此刻整个李唐上下都是崩溃的,这是典籍里从来没有提到过的东西,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所有人都只能看一步走一步,摸着石头过河。
而这一切风波的源头——拓跋靖,此刻却在住所里对着几名被电影技艺吸引而来的追星妹儿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他的“声画艺术”。
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甚至以此为傲,还跟那些妹儿自己下次要整点更狠的,要把五胡乱华给拍出来,让大伙儿都看看男男女女在一口大锅里上下翻飞的景象。几个妹儿被景泰帝吓得花容失色,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真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五胡乱华”的剧本放在桌上:“君无戏言,我拍就拍,你们先看看,看看带劲不。”
另一源头夏林,则悄然出现在了长孙无忌的府邸书房。
没有寒暄,夏林直接切入主题:“咸阳商展,不仅不能停,还要办得更热闹。”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夏林,心中波澜起伏。他自然知道不能停,如今咸阳汇聚天下目光,若因一场电影便仓皇收场,无异于向天下示弱。
“夏帅放心,”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商展照常。只是这汹汹舆情……”
“舆情如火,可炼真金。”夏林淡淡道:“光是下诏辩解,如同扬汤止沸。这个事对你来不难吧?不过我就想问问无忌,你是打算在历史书上留一面还是留三张?”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夏帅的意思是?”
“若是想留一面,你就听老娘们儿的安排,她能力也不错,能够平息。”夏林看着他,眉头一挑:“但想留三张的话,你的手就要黑点了。你现在还不明白么?你没办法跟你舅父一样当世家的代言人,他们只是会把你当狗。”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他完全明白了。但此计风险极大,如同刀尖起舞,一个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那我这就去安排。”长孙无忌紧了紧腮帮子:“还望夏帅可助我一臂之力。”
“还需要我么?”夏林停顿了片刻:“此时此刻,不正是君权最弱之时?”
长孙无忌眉头跳了几下,然后便匆匆离去部署,夏林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长安城上空聚集的浓云。
怎么呢,夏林搞事情真不算什么,真搞事情还他娘的得看拓跋靖。
此刻的大唐啊……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