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试信(1 / 2)
戚福没有再理会地上抖如筛糠的顾德禄,身影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异常沉静,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投向了远方夜色笼罩下的渡水雄关。
“昭然……”他再次低语,脑海中迅速调阅着德拉曼情报中关于此人的一切:出身寒微,凭军功累升至守将,善守,尤擅利用地利,麾下三千守军皆为跟随他多年的悍卒,号令森严,铁板一块。
渡水关扼守两山之间的湍急水道,关前是狭窄的河谷,两侧悬崖峭壁,关后则是连环水寨,更有索道横江。强攻?纵使雪狼骑悍勇无双,面对如此天险和意志如铁的守军,也必将撞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时间,更是拖不起!
戚福缓缓转身,走到石屋唯一的简陋木窗前,推开一条缝隙。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瞬间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窗外,雪狼骑的精锐沉默的像黑色岩石,无声地肃立在隘口的寒风与黑暗中,只余下战马偶尔喷出的鼻息化作团团白雾。
死寂笼罩着刚刚经历短暂杀戮的落雨隘口。
目光扫过那些在寒风中岿然不动的身影,最终落在远处无尽黑暗的群山轮廓上。渡水关的影子就在那黑暗深处蛰伏。
“硬骨头……也得啃。”戚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绝,在寂静的屋内清晰可闻。“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蛮力去磕。”
他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寒风。
转身,目光重新落在顾德禄身上,眼神冰冷锐利,要将他灵魂刺穿。
顾德禄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冰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顾将军,”戚福的声音寒冷刺骨,“你的用处,还没完。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他向前一步,阴影彻底将瘫软的顾德禄吞噬。
“立刻,以落雨隘口守将的身份,向渡水关昭然将军发送紧急军情——就说你处遭遇不明身份的大股匪徒袭扰,虽已击退,但恐其流窜,威胁渡水关侧翼!请求昭将军加强戒备,并……‘建议’他派一支精锐斥候小队,沿落雨隘至渡水关一线进行‘协防’勘察,互通消息,以防不测!”
顾德禄脑子嗡的一声!这是……这是要借他的口,引蛇出洞?或者制造混乱?无论哪种,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昭然是何等精明人物?一旦发现他传递假消息……
“这……这……昭然他……”顾德禄嘴唇哆嗦着,想辩解。
“嗯?”戚福只是轻轻一个鼻音,无形的压力瞬间让顾德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满眼的恐惧。
“照做。一个字都不许错。”戚福的声音不容置疑,“你的亲兵,会帮你‘带’好这封信,并‘护送’你的传令兵过去。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似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顾德禄面如死灰,彻底瘫软。
眼下自己已经彻底沦为戚福棋盘上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一枚用来撬动昭然那块“硬骨头”的脆弱撬棍。
渡水关的平静,即将因为这封来自“同僚”的“示警”,而被彻底打破。
一场针对真正硬骨头的、更加凶险的猎杀,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戚福,冷静到可怕的猎手,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在“示警”后可能产生的、哪怕最微小的破绽。雪狼骑的獠牙,在黑暗中,无声地磨砺着。
渡水关主将昭然,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目光似冰冷的刮刀,一遍遍扫视着眼前单膝跪地、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落雨隘口顾德禄的亲兵,吕虎。
昭然对这个名字和这张脸有些印象。
几年前,此人曾随商队往渡水关送过几批辎重,是个老实本分的兵卒。
然而,此刻带来的消息,却让昭然心头疑云密布:落雨隘口遭遇大股不明匪徒袭扰,虽已击退,恐其流窜威胁渡水关侧翼,请求加强戒备,并“建议”派斥候协防勘察?
这份“紧急军情”,来得突兀,措辞也透着几分不寻常的刻意。
顾德禄那厮,几时变得如此“深谋远虑”、主动协同了?
“抬起头来。”昭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吕虎依言抬头,目光与昭然实质的目光撞在一起。
时间凝固,屋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足足三分钟,昭然的目光,将吕虎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瞳孔每一次微小的收缩都尽收眼底。
吕虎的眼神起初有些本能的慌乱,毕竟面对的是威名赫赫的昭然将军。
慌乱很快被强装的镇定压下,努力维持着呼吸平稳,眼神虽不敢直视昭然太久,却也尽力显得坦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有明显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