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独立的空间,暂停的时间(2 / 2)
“你们在玩什么?”墨星辰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
“哇!是漂亮的过客姐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闻声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灿烂得不染尘埃,
“我们在占卜呀!看小虫虫飞!”
墨星辰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水晶匣子中——一只极其纤弱、近乎透明的微小生物,正徒劳地撞击着晶壁,薄纱般的翅膀急促地颤抖着。
`“主人!是蜉蝣!朝生暮死的蜉蝣!”`99的意念带着惊骇。
就在这瞬间,墨星辰的呼吸一滞!那蜉蝣的形态,那纤细的翅脉……与白天在花二婶手腕上一闪而过的淡青光痕,一模一样!
一种冰冷的直觉攫住了她!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闪电般出手,一把扣住了那个拿着水晶匣的小男孩的手腕!
“啊!姐姐!你抓疼我了!”小男孩惊呼出声,小脸上写满了惊吓和不解。
墨星辰猛然回神,立刻松开了手:“……抱歉。”
小男孩揉着手腕,看着墨星辰脸上罕见的歉意,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刚才的惊吓只是个小插曲。
“姐姐,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手呀?”他天真地问着,竟主动将手腕伸到了墨星辰眼前,大大方方地展示着。
其他孩子见状,也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纷纷挽起自己的袖口,争先恐后地将手腕伸向墨星辰。
“姐姐你看!我们都有!”
“对呀对呀!这是我们的护身符!”
“是蜉蝣大仙的印记哦!”
孩子们七嘴八舌,声音里充满了童稚的骄傲。
在那些纤细的手腕内侧,一道道淡青色的、如同天然胎记般的蜉蝣光痕清晰可见,随着脉搏微微明灭,仿佛有微弱的生命在其中流动。
墨星辰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眼前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印记……有什么意义吗?”
“娘亲说,这是蜉蝣大仙在保护我们!”一个小女孩抢着回答,眼睛亮亮的,
“有了它,我们就能平平安安,永远开心地生活在这里啦!”
“而且呀,”那个叫石头的小男孩补充道,带着一丝神秘,
“我娘还说,我们村子以前不叫‘长生村’,叫‘蜉蝣村’呢!后来……后来……”他挠了挠头,似乎想不起具体原因了,
“反正改名字啦,长生村多好听!”
蜉蝣村→长生村!
墨星辰脑中如同有惊雷炸响!朝生暮死的蜉蝣……永恒的长生……这名字的更改,本身就是最残酷的隐喻和谎言!
这些孩子手腕上的,哪里是什么护身符?分明是囚笼的烙印!是某种力量将他们如同蜉蝣般短暂的生命,强行扭曲、定格在这永恒的“浮梦”中的印记!
是寄生?是共生?还是献祭的标记?
就在石头努力回忆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妇人焦急的呼喊:
“石头——!快过来!祭礼要开始了!别误了时辰!”
“狗蛋!小花!都快点过来!”
孩童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停止了嬉闹,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似乎空洞了一瞬,纷纷应声,像一群归巢的雏鸟,飞快地奔向各自的家人。
石头跑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用力朝着墨星辰挥手,声音在喧闹中传来:“姐姐!快点来参加祭礼呀!可好玩了!”
`“主人……”`99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它飞到墨星辰身前,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着石头奔向那个在人群中呼唤他的、笑容满面的妇人。
“我知道。”墨星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冻结的寒冰。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石头奔向母亲怀抱的身影上。
孩子脸上那纯粹的、信赖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笑容,此刻在墨星辰眼中,却成了这“浮梦”最残忍、最令人作呕的注脚。
广场中心,人群如潮水般向那棵巨大的古昙树汇聚。
祭司浮生,已然立于树下。
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素色麻布长袍,银灰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在幽蓝的篝火光下,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神情却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肃穆。
村民们让孩童们手持起一盏盏灯笼。
那灯笼并非纸糊,而是由干枯的昙花壳拼接而成,里面没有蜡烛,只有几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萤火虫在徒劳地冲撞着晶石内壁,它们的光,成了灯笼里燃烧的、生命的火种。
孩子们手持灯笼,围绕着巨大的古昙树开始转圈奔跑,幽绿的光点在夜色中划出一个个虚幻的光环,映照着树上随风飘荡的红绸与木牌,景象诡谲而迷离。
浮生手持一个古朴的石钵,钵中盛满了粘稠的、泛着奇异青碧光泽的液体。
他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声音低沉、悠长,带着奇异的共鸣,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游虫在暗夜里发出的集体啼鸣。
他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蘸取钵中的青碧液体,走向围绕古树奔跑的孩童,走向肃立的村民。
他的动作精准而富有韵律,指尖带着微光,在每一个人的额头上,不疾不徐地画下一个完美的、流淌着青碧水光的“∞”符号。
无穷。
永恒。
无尽的循环。
每一个被画上符号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混合了虔诚、解脱与深深疲惫的奇异神情。
那青碧的水光渗入皮肤,他们手腕内侧的蜉蝣印记似乎也随之亮了一瞬。
墨星辰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
她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篝火与飞舞的幽绿光点,死死盯在浮生的手腕上——当他抬手蘸取液体时,那宽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同样苍白的手腕内侧。
那里,一道比她所见任何人都要清晰、深邃、仿佛镌刻进灵魂的淡青色蜉蝣印记,正随着他的脉搏,无声地明灭着。
浮生,这看似掌控一切的祭司,他手腕上,也烙着同样的囚徒印记。
他口中吟唱的永恒,不过是为这无尽循环的囚笼,添上最后一道枷锁的咒语。
墨星辰的指间,那块刻着“天下太平”的木牌,边缘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袖中的匕首,冰冷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