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消失的昨天(1 / 2)
辛容的目光追随着它。
一圈,又一圈。当那根细长的金属针划过表盘上那个小小的、代表“8”的罗马数字刻度时——
极其短暂,不足十分之一秒,快得如同视网膜上的一个错觉——秒针的轨迹似乎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违反物理规律的凝滞!
就像高速播放的影片被极其轻微地卡顿了一下。
辛容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死死盯住秒针。
咔哒……咔哒……
秒针继续前行,平稳地划过“9”、“10”、“11”……一直到下一圈,再次接近“8”。
辛容的眼睛一眨不眨。
咔哒……秒针稳稳地越过了“8”,毫无异常地走向“9”。
什么也没发生。
辛容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一股自嘲涌上心头。
看花眼了。
一定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加上那个该死的噩梦留下的后遗症,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连看个钟表都能看出幻觉来。
他疲惫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瞬间,左手中指指根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痒感,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辛容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低头去看。
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
那份刚刚被排骨汤的暖意驱散些许的不安,如同沉入水底的墨滴,在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再次晕染开来,带着一丝冰冷的黏腻感,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指根处那点细微的刺痒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了无痕迹。
辛容睁开眼,客厅里只有挂钟单调的“咔哒”声和电视新闻主播平稳无波的语调。
排骨汤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带着一种固执的、属于“现实”的温暖。
“想太多了。”
他低声自语,带着点自我开解的意味。
噩梦的余波加上工作压力,感官变得过于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疑神疑鬼。
他关掉电视,那点被刻意制造的背景音消失后,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白噪音。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他决定听从身体的本能——睡觉。
或许一觉醒来,那些荒诞的幻影就会彻底消散。
卧室的陈设同样熟悉到刻板。
他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被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包裹上来,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在这里更为清晰。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绪,不去想白楼,不去想副本,只专注于呼吸的节奏。
意识渐渐模糊,沉向黑暗的深渊……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
黑暗中,景象扭曲变幻。
冰冷的金属甬道无限延伸,墙壁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粘液中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
辛容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张脸——是那个在医闹事件中,对他挥拳相向、面目狰狞的家属!
那张脸在黑暗中急速放大,扭曲成非人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辛容惊喘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冷汗。
窗外天色微明,灰蒙蒙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
梦魇带来的惊悸尚未褪去,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中指指根处,皮肤光滑,什么也没有。没有丝线,没有痕迹。
只有刚才梦中挣扎时,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果然是噩梦。
他起身,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刺激驱散了最后一点残梦的粘腻感。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的青影更深了。不行,他需要一点真正能提神的东西。
换上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西裤,辛容抓起钥匙出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淡淡的汽车尾气味。
他习惯性地走向小区门口那家开了很多年的“老王豆浆”。
“王伯,老样子。”
辛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对柜台后头发花白、系着围裙的老人说道。
“好嘞!辛医生,今天气色看着可不咋好啊。”
王伯一边熟练地装袋油条,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关切。
“热豆浆,加糖,两根油条,对吧?”
辛容点点头,接过温热的纸杯和纸袋。
豆浆的醇香和油条刚出锅的焦香混合在一起,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嗯,昨晚没睡好。”
他含糊地应了一句,付了钱。走出店门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王伯。
老人佝偻着背,正用抹布擦拭着油腻的台面,动作迟缓但一丝不苟。
一切都和记忆中无数个清晨重叠。
他端着豆浆,在店门口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
花坛里种着几株半死不活的冬青,叶子蒙着一层灰。
辛容撕下一小块油条,蘸着热豆浆送进嘴里。
熟悉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似乎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他小口啜饮着豆浆,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对面。
就是那个位置。
那个被砍掉的柳树留下的树桩。
晨光熹微中,那个磨盘大小的树墩子静静地趴在那里,边缘参差不齐,深褐色的木质截面暴露在空气中。
辛容记得很清楚,树墩靠近马路牙子的那一边,有一道很深的、斜向下劈砍留下的痕迹,像是斧头劈偏了留下的伤疤,边缘的木茬有些翻卷。
那是他每天上班路过都会看到的景象。
此刻,那道痕迹也在。
位置、方向,似乎都没错。
辛容嚼着油条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微微眯起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光线角度正好,能清晰地勾勒出树桩的纹理和那道斧痕的轮廓。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道痕迹的边缘,是不是太……平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