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宝阶下品(2 / 2)
丁浩然捧着断剑上前时,指尖刚触到剑柄,裹剑的布帛就“簌簌”动了动。他轻轻解开布帛,一股黑气从断口处“嘶”地冒出来,带着南荒瘴气特有的腥甜,像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虫在空气里扭动。旁边的火灵草本就被地火烤得蔫蔫的,此刻叶片蜷得更紧了,边缘竟泛起焦黑,眼看就要枯了。
铁山老人眉头一蹙,花白的眉毛拧成个疙瘩。他从药圃里摘了片紫叶,指尖捏着叶梗往断剑上一按——不过瞬息,那紫叶就像被吸尽了生气,枯黑如炭,簌簌落在地上。“果然没除根。”他沉声道,指腹摩挲着断口边缘,“这瘴气已浸剑身三寸,寻常淬炼消不了。”转身从玉盒里取出个羊脂玉瓶,倒出一滴金色液体。那液体悬在半空,竟凝成一朵小金花,花瓣上滚动着露珠似的光,连空气里的瘴气都像是被这光逼退了几分。
“这是‘净灵水’。”老人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用百种解毒灵草的晨露,混着雾灵山的千年雪水,在琉璃盏里熬了整整三年才得这么一瓶,专克阴邪戾气。”
金液滴在断剑上的刹那,黑气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铁器,听得人头皮发麻,细看时竟像有无数毒虫在烈焰中灼烧,蜷成一团团黑雾,渐渐消散在火光里。铁山老人趁机将块漆黑的矿石扔进熔炉,那矿石遇火不化,反而贪婪地吸收着火焰,表面渐渐透出星点光芒,越来越亮,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耀目。
“这是‘沉星石’,埋在地下万年,吸尽了星精月华。”他将融化的石液浇在断剑上,又往淬剑池里撒了把“静心砂”,砂粒落水时发出“沙沙”轻响,“把你的‘藏锋’剑意压进去。记住,真正的锋芒从不是挂在脸上的,要藏在最深处,出鞘必见血,才是真厉害。”
丁浩然指尖划过断口,那些在秘境里忍辱负重的日夜突然撞进脑海——那时他死死按住剑柄,看着同伴被围困却不能出手,只因时机未到,指节攥得发白,血腥味在舌尖弥漫。一股沉凝如渊的剑意陡然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涌向剑身。断剑在淬剑池中缓缓愈合,最后竟看不出丝毫断裂的痕迹,剑身漆黑如墨,唯有在挥动时,才会在刃口处闪过星芒,像暗夜藏起的锋芒,触之生寒。
“就叫‘沉星藏锋’。”铁山老人掂了掂剑,忽然笑道,“下次再遇瘴气,该轮到它吞了对方的戾气,反哺你的剑意了。”
范通扛着烈炎破上前时,腰间的酒葫芦“咚”地撞在剑鞘上,发出闷闷的响。铁山老人盯着那葫芦,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想加暗格是吧?”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范通急得直点头,脖子都快伸成了鹅,才慢悠悠地从熔炉深处扒出块赤红矿石。那矿石通体像烧红的烙铁,石心竟燃着不灭的火焰,映得老人满脸红光,连皱纹里都像是藏着火星。
“这是‘地心火髓’,能恒温酿酒。”他掂了掂矿石,火光照得他眼里也像是有火焰在跳,“灵泉水灌进去,盏茶功夫就能成烈酒,还带着地火的烈劲,够你这酒鬼喝的。”
铁钳在剑身上游走,很快凿出两道暗槽,一边刻着“酿”字,一边刻着“饮”字,槽口覆着层薄如蝉翼的玄铁,不细看竟发现不了。“往左拧,能把灵泉水酿成烈酒;往右拧,直接出酒。”他拍了拍范通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范通龇牙咧嘴,“但记住,这剑已入宝阶下品,火纹里藏着‘爆炎’之力,是用来战斗的,不是当酒壶的。敢拿它装凡酒,小心火髓烧了你的手——到时候可别来找老夫哭鼻子。”
“嘿嘿,不会不会!”范通急不可耐地往暗槽里灌了瓶灵泉水,往左一拧,剑柄处竟真的冒出醇厚的酒香,比他葫芦里的酒烈了十倍,馋得他直咂嘴。刚要凑过去喝,铁山老人的铁锤“当”地敲在他手背上,不算重,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
“滚去旁边练剑!”老人笑骂道,“啥时候能让这剑认你这酒鬼当主,挥剑时能引动地心火,啥时候再喝——现在就想偷懒,没门!”
范通嘿嘿一笑,也不恼,扛着新剑蹦蹦跳跳去了崖边。他挥剑一试,剑风竟带起半尺高的火焰,酒香混着剑气在熔铁崖上荡开,惊得崖下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来,倒像是为他喝彩似的。铁山老人望着他的背影骂了句“憨货”,嘴角却咧到了耳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