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杀季弟遣猛将，鸩故主及亲女（1 / 2）

却说湘州刺史王琳，曾偕王僧辩入都平侯景之乱，功居第一。

他本会稽郡山阴县（今浙江绍兴）人，出身兵家（兵士出身），为南梁湘东王国常侍王显嗣之子。因其姐妹受到湘东王萧绎（即梁元帝）的宠爱，王琳不到二十岁便能跟随在萧绎左右，他从小好武，于是就担任武官。

当时在太清二年（548年）的时候，侯景之乱爆发，萧绎派时任全威将军的王琳进奉一万石米到都城建邺，赶到姑孰时，建邺已被攻陷，王琳便把米沉在江心，轻舟返回荆州。

后来，王琳逐渐升任岳阳内史，因功封建宁县侯。

大宝元年（550年）时，萧绎改称宜都为宜州，任命王琳为宜州刺史。

到了大宝二年（551年），侯景派他的部将宋子仙占据郢州，湘东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大都督，王琳与巴州刺史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郴州刺史裴之横等都受其指挥，向东进攻侯景。

四月，侯景率军包围王僧辩与王琳所在的巴陵城，并派王琳的兄长王珣到城下，企图让王珣劝降王琳。王琳高声对王珣喊道：“兄长奉命讨伐贼人，不能以身殉难，竟然不知内疚，反而要来诱我投降！”说着拿过弓箭就射，王珣惭愧地退回。

六月，王琳与王僧辩等攻克郢州，擒获宋子仙。

承圣元年（552年）三月，王琳又跟随王僧辩围攻侯景，当时王僧辩向招提寺北面进军，侯景率军排列在西州的西边严阵以待。陈霸先命众将分别到几个地方布置部队。侯景冲击将军王僧志的战阵，王僧志有意稍稍退却，陈霸先派将军徐度率弓箭手二千人横截侯景军的后路，侯景军因而惊慌退走。侯景军退却时，王琳与陈霸先、杜龛等率铁骑迅速追击，王僧辩指挥大军跟进，侯景军败逃，缩入营栅固守。

同年，侯景被杀，战乱平定，王琳官拜湘州刺史。

王琳果敢强劲超越常人，又能折节下士，所得到的赏赐不据为己有。他的部下一万多人，多是江淮一带的盗贼。王琳在平定侯景之乱中军功与杜龛并称第一，他仗恃有功在建邺横行暴虐，王僧辩无法禁止，怕他作乱，奏请诛杀王琳。

萧绎但调王琳为湘州刺史。

王琳也疑心招祸，令他的长史陆纳带领他的军队到湘州，他自己独自到江陵觐见萧绎谢罪，并说明情况。临行前，王琳对陆纳等人说：“我要是回不来，你们怎么办？”

众人都回答说：“愿与您同死。”众人挥泪而别。到了江陵后，萧绎把他交给有关官员处置，并杀其副将殷晏，而派廷尉卿黄罗汉、太府卿张载到王琳军中宣布处置王琳的诏令。

陆纳等人和兵士们对使者大哭，不肯接受诏令。于是扣押黄罗汉，虐杀被荆州人痛恨的张载。

王琳恐及自祸，使长史陆纳率部众赴州，自诣江陵陈谢。

梁主萧绎派宦官陈旻前往解释沟通,陆纳就在陈旻面前,剖开张载的小腹,抽出肠子,拴到马腿上,让马绕场而走,肠子抽尽,张载才气绝身死。陆纳再把他的尸体切成碎块，及剖心焚骨，率众军士欢舞，惟黄罗汉向来清谨，得免惨祸。

究竟悍吏不及清官。

陆纳遂引兵据住湘州。梁主萧绎复令宜丰侯萧循，萧谘之弟，为湘州刺史，一面征王僧辩督师会讨，萧循至巴陵，驻节以待，忽然得陆纳的请降书，求送妻子，萧循微笑道：“这明是诈降计，今夜必来袭我了！”

因此将麾下千人，分头埋伏，自己兀坐胡床，开垒待着。延至夜半，陆纳果然率军乘轻舟夜袭，发现城门大开的时候，那上面坐的人一动不动，所以误以为守军为草人，正欲进攻时，两侧伏兵突起，大刀阔斧杀来。陆纳识破中计，率军撤退，但损失惨重，最后一艘战船被萧循军队夺去。

陆纳垂头丧气，走保长沙，王僧辩亦至，与萧循相会，共逼长沙城下。

陆纳复率众士兵迎战，王僧辩亲执旗鼓，萧循亦躬冒矢石，东西并进，大破陆纳众军，陆纳入城拒守，由王僧辩等进兵环攻，连旬不下。

梁主萧绎特遣送王琳至长沙，令谕陆纳众，陆纳众士兵在城上罗拜，且泣语道：“朝廷若肯赦王郎，乞许彼入城，纳等情愿待罪。”

王僧辩尚未肯许，仍然将王琳送回江陵。

这个时候，武陵王萧纪自西蜀发兵，来窥江陵，信州刺史陆法和，屯兵峡口，与王纪相持，并遣人至江陵乞援，梁主萧绎欲调长沙兵往助，不得已赦免王琳前罪，仍遣为湘州刺史。

王琳复至长沙，陆纳众士兵迎降，湘州告平，乃更调任王琳拒蜀。

欲知武陵王萧纪，何故与江陵为难？说来又是一种情由。

萧纪乃是梁武帝第八子，少得父宠，大同三年，受命为益州刺史。

但萧纪以道路险远为由坚决推辞。梁武帝于是劝诫他说：“天下方乱，唯益州可免，故以处汝，汝其勉之”。

萧纪听了仍是唉声叹气，出宫后又进宫，反复数次面见其父梁武帝，希望能不去益州。

梁武帝又苦口婆心地说：“你曾说我有一天会老。真到哪一天，你从益州回来，我们还会相见。”因推辞不掉，萧纪只好赴任。

萧纪入蜀时蜀地十分萧条，为躲避战乱，不少蜀人已离开家乡，许多城市因而空废，于是原本生活在贵州的少数民族僚人陆续迁入蜀地遍布各处。

过去益州官员通常每年要征伐僚人，靠俘虏僚人作家奴或掠夺僚人财产以补公、私之需。而萧纪对僚人采取了以抚慰为主的手段，改变了过去强迫性的征税方式，比较好的处理了民族关系。萧纪又将那些已空废多年的城市恢复设置，改变了蜀地无序混乱的状态，如萧纪设立的邛州和戎州，之前已空废了百年以上，而如今这俩座城市还在，只是名称已改作邛崃和宜宾。

自西晋末年至萧纪入蜀前的二百年间，蜀地战争频繁，蜀人反抗暴政的事件此起彼伏，因而古人有“蜀人乐祸贪乱”或“天下未乱蜀先乱”的定论。而萧纪在蜀持政的十七年期间，基本没有出现过民变，蜀地得以休养生息。萧纪还向南开拓了宁州（今云南省东南部）、越巂（今四川攀西地区）两郡，使这些地区在脱离中央政府近二百年后纳入了南梁的疆域。

萧纪向西又与吐谷浑通商，使远在新疆、中亚一带的西域各国与益州间的陆路交通畅通。此后西域各国的使节均经过益州中转到达梁国首都建邺（今江苏省南京市）。同时期，民间商业往来也十分活跃。不少经商的西域人来四川定居，如隋代着名学者何妥的父亲何细胡是粟特人（生活在中亚一带的印欧人种），入蜀后在郫县安家。他被萧纪任命为财政官员，管理益州的金银锦帛，何家乘此机会成为了蜀中巨富。

治理成都期间萧纪政绩卓着，为蜀地经济恢复和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资治通鉴》评价他“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梁武帝对萧纪的表现非常满意，于是加封他为征西大将军。

萧纪曾经令世子萧圆照，领兵三万，受湘东王萧绎节度，会兵讨伐侯景。萧绎命萧圆照屯守白帝城，未许东下，至梁武帝饿死，萧纪将督兵自行，又为萧绎所劝阻。

萧纪次子江安侯萧圆正为西阳太守，为人宽和好施，许多人都归附他，有兵力一万人。萧绎忌恨萧圆正得人心，于是想除掉他。于是萧绎先是提名萧圆正为平南将军，等萧圆正到了江陵，萧绎却不见他，而是让南平王萧恪和他喝酒，把他灌醉后将其囚禁。随后萧绎瓜分了萧圆正的部下，再指使人告发其犯罪，萧绎和萧纪的关系就此破裂了。

萧纪颇有武略，居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隽，西通资陵、吐谷浑，内劝农桑，外通商贾，财用丰饶，器甲殷积，因与江陵生隙，遂从长史刘孝胜言，僭号蜀中，改元天正，与萧栋同一年号。

时已有人顾名思义，谓天为二人，正为一止，已各寓一年即止的预兆。这也未免牵强。

司马王僧略，参军徐怦，谓不应称帝，并皆切谏，萧纪不但不从，且把他一并置死刑。

梁主萧绎承圣二年，萧纪遂率军东下，留益州刺史萧撝守成都，行次西陵，军容甚盛，惟峡口设有二城，为陆法和所增筑，取名七胜城，锁江断峡，使萧纪军队不得飞越。但乞江陵速发援师，梁主萧绎很怀忧惧，于是给西魏朝廷送去书信，书信里说：“子纠，亲也，请君讨之。”

公子纠是齐桓公的哥哥，萧绎是把萧纪比作和齐桓公争国的公子纠，意思是表示自己不愿讨伐弟弟，希望西魏能帮忙清理门户。

西魏大丞相宇文泰道：“取蜀制梁，在此一举。”

诸将俱以为未可，惟大将军尉迟回，为宇文泰之甥，力言可克，且禀宇文泰道：“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自恃险远，不虞我至，若用铁骑倍道进兵，径袭成都，蜀自不战可破了。”

宇文泰于是托词援梁，即遣尉迟回出散关，引军入蜀。

进至涪水，潼州刺史杨乾运，举州请降，回分兵守潼州，径袭成都。

萧纪东进至巴郡时，得知西魏军入侵蜀地，立即派谯淹率军回救成都。谯淹随后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增援，但尉迟迥以轻骑突袭，在漴头等地大破梁军，俘获谯淹及部众，并乘胜围攻成都。此战导致萧纪后方空虚，军心涣散?。

败报复至西陵，萧纪欲返救根本，独世子萧圆照，及益州长史刘孝胜，力言不可，萧纪于是舍西图东。

诸将各有异言，萧纪竟下令道：“敢谏者死！”自投死路，还要吓人。

萧纪遂命将军侯睿，率领众士兵七千，遍筑营垒，与陆法和相拒。

梁主萧绎释出任约，令为晋安王司马，使领禁兵，往助陆法和。继又用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遣令再往，且致书与萧纪，劝他还蜀，专制一方。萧纪不肯从，答书如家人礼，并未称臣，萧绎复致书道：

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倘遣使乎？良所希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兄肥弟瘦，无复相见之期，让枣推梨，永罢欢愉之日。心乎爱矣！书不尽言。

萧纪得书不答，满望旗开得胜，直指江陵，怎奈屡战无功，师老财匮。

又闻西魏军围攻成都，孤危愤懑，不知所为，于是遣度支尚书乐奉业，来到江陵求和。

乐奉业反入白梁主道：“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立待呢。”

梁主萧绎因拒绝和议；萧纪亦无法。将士多半思归，各有二心，更因萧纪吝啬不情。

萧纪每次战斗前，都让人把金饼和银饼从箱子里取出来，张挂在桅杆上，宣布立下战功，这东西就是你的了。将士们在金饼的激励下，士气高涨，作战果然十分卖力气，几次战斗打下来，都取得了胜利。但是得胜回营后，大家都盼着能将金饼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而萧纪那里却没了动静，并未分赏。宁州刺史陈智祖，请犒军励士，萧纪不肯从，陈智祖竟至哭死。或欲向萧纪申请，萧纪又辞疾不见，因此众心益离。

守财奴怎思济事！

巴东百姓符开斩峡口城主公孙晃,降于王琳；谢答仁与任约连破三垒,两岸十四城俱降。

梁游击将军樊猛，出兵截纪归路，萧纪不获退兵，只好顺流再进。樊猛趁势追击，萧纪众大溃，赴水溺死，约八千余人。再由樊猛联舟为阵，把萧纪众困在垓心，一面飞章奏捷。

梁主萧绎密敕复报道：“与纪生还，不得言功！”杀害骨肉，已成惯技。

游击将军樊猛率军截断了萧纪的退路，用战船连成环形阵，把萧纪的龙船围在核心。

这时萧绎派人过来传话：“如果让萧纪生还，那就是不成功。”

樊猛心领神会，带人跳上龙船，闯进萧纪的卧室，挺长矛直奔萧纪。

萧纪心惊胆战，边绕着床跑，边从床旁的箱子里掏出一袋金饼扔给樊猛，请求说：“这袋金饼赠给将军。只求你送我去见见七官（萧绎）。”

樊猛冷笑着说：“天子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这些金饼，只要杀了你，还不都是我的？”说罢，一矛将萧纪刺死在舱板上。

金钱本可买命，至此时也属无济了。

萧纪有幼子萧圆满，亦遭杀死。陆法和收捕萧圆照兄弟三人，送入江陵，梁主萧绎下令削萧纪属籍，改姓饕餮氏。刘孝胜亦被擒至，拘系狱中，嗣得释出。

萧纪次子萧圆正在狱中，由萧绎使人传语道：“西军已败，汝父已不知存亡了。”这二语是逼他自裁，萧圆正但号呼世子，哭不绝声。

萧绎乃使与萧圆照相见，萧圆正看着兄弟萧圆照说道：“兄奈何自残骨肉？徒使痛酷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