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井坑深处的小生命(1 / 2)
蝉鸣把七月的午后烤得滋滋作响,我蹲在院角那堆新运来的水泥袋上,望着父亲正用铁锹在菜园中央挖出的土坑发呆。井绳在他肩头勒出深红的印子,每一次弯腰都带起股股热浪,混着汗味和湿土的腥气在空气里蒸腾。
“再有半米就该见水了。”父亲直起身抹了把脸,汗珠砸在坑底的黄土上,瞬间洇出个深色的小圆点。我们村自打三月就没正经下过雨,蓄水池的水位像被戳破的气球,一天比一天瘪下去。前院王婶家的洗衣机已经歇了半个月,我妈更是把洗菜水攒着冲厕所,连我洗澡都被限定在三分钟内。打井,成了眼下最要紧的事。
土坑已经有近两米深,边缘被父亲用木板挡着,防止坍塌。我丢下去一块小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咚”的轻响。就在这时,西边篱笆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团棕褐色的小东西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是只刺猬,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背上的尖刺还带着没褪干净的乳白。它大概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圆滚滚的身子在菜畦里左冲右撞,小短腿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脚印。我正想喊父亲来看,那小家伙却突然脚下一滑,像颗被抛起的栗子,直直坠向井坑。
“爸!”我的喊声劈了叉。
父亲扔下铁锹扑到坑边时,只听见坑里传来一阵细密的“噗噗”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慌乱地扒拉泥土。我们趴在边缘往下看,昏暗中能看见那团刺球缩在坑底,时不时抽搐一下,尖刺上还挂着几片沾了泥的菜叶。
“糟了,这坑壁太陡,它爬不上来。”父亲急得直搓手,坑太深,我们俩都够不着。他转身就往柴房跑,很快扛来一架旧木梯,“你在上面扶着,我下去。”
木梯在坑壁架稳时发出“嘎吱”的呻吟,父亲踩着横档往下挪,每一步都让泥土簌簌往下掉。我紧紧攥着梯子顶端,看见他在坑底半跪下来,慢慢朝刺猬伸出手。那小家伙大概是受了惊吓,猛地炸开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台没上油的小马达在空转。
“轻点,别伤着它。”我趴在地上喊,声音在井坑里荡出回音。
父亲屏住呼吸,指尖刚碰到刺猬,刺猬就猛地缩成个球。他试着用手掌罩住它,可那些尖刺像细针似的扎进掌心,疼得他“嘶”了一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用草帽把小家伙兜了起来。
“上来了!”父亲举着草帽往上递,我踮脚够到边缘时,看清草帽里那团小东西——它闭着眼睛,鼻子一抽一抽的,有根刺还歪歪扭扭地折了,沾着血丝。
我们把刺猬放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母亲闻讯从屋里端来一碗清水,倒在浅碟里。小家伙缓过劲来,试探着探出鼻子,湿漉漉的鼻尖在碟边蹭了蹭,却没喝水,反而打了个哆嗦。
“怕是摔着了。”母亲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背,“你看这肚子,瘪瘪的,怕是饿了好几天。”
正当我们围着刺猬打转时,隔壁的小满举着根冰棍跑了进来。她看见石板上的小家伙,冰棍“啪嗒”掉在地上:“呀!是刺猬!我昨天还看见它在槐树下刨虫子呢!”
小满的话提醒了我,后院老槐树底下常有蚯蚓和蜗牛。我跑过去翻了翻湿土,果然扒拉出几条肥硕的蚯蚓。当我把蚯蚓放在刺猬面前时,它警惕地抬了抬头,鼻子嗅了嗅,突然张开小嘴,飞快地叼住一条吞了下去,小腮帮子鼓得像颗饱满的豆子。
“它吃了!”小满拍着手笑起来,刺猬像是被这动静吓到,又缩成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