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王宣德奉旨赐传(1 / 2)
秦敬嗣接过战报,就着点燃的烛火,展将开来,烛光映照下,看的清楚:“敬禀大将军,末将率部急趋既至,当日攻城。一鼓而登,贼众溃散。周洮困窘求降,末将恐留后患,遂斩阵前,传首降众,以震慑不轨。今上洛已定,百姓安堵。末将已分兵往取丰阳、上津。”战报末尾,薛万彻亲笔添了一句,“周洮首级悬於城门,观者莫不胆寒,皆言天兵降世。”
看罢军报,秦敬嗣已知源大师所谓“稍违军令”是为何言,原是薛万彻擅杀降将。
放下军报,问源大师。
果是如此。
源大师答道:“大将军,上洛县虽一鼓克之,然周洮已求降,薛将军斩之。此诚有过。”
秦敬嗣问道:“如此,长史何议?”
源大师道:“薛将军此举,非仅违大将军之令,下吏窃忧之,恐更有伤圣上仁德之名。方今关中未定,江淮亦犹割据,并河南、山东多有归降之辈,降而复诛,虽一时震威慑贼,长远观之,只怕令天下归降者疑,怀两端者惧,日后征伐,反致降者裹足不前。下吏以为,大将军宜明肃军纪,传檄责之,而再申明降者不杀之令。再有违者,军法从事可也。”
秦敬嗣沉吟了会儿,道:“薛将军此举虽悖军令,然周洮反复之徒,若留之,如他所言,恐生后患。今杀之,使怀藏二心者闻风胆,实亦有靖乱之效。倒也不失权宜之计。不过长史言之亦是,擅杀降者,终坏朝廷恩威之略,或损天威仁德。薛将军此战有功,过亦当彰。这样吧,俺便再传檄令,颁与诸将,严令不得杀降;并上奏朝中,如实陈,请圣上处置。”
这不是秦敬嗣圆滑,把难题推给李善道。
而是薛万彻的身份,的确让他不好擅自处置。一来,薛万彻是李善道的爱将,此战又是多仗他之力;再则,薛万均是秦敬嗣的副将;还有一条,便是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的父亲薛世雄尤为汉军大将,现负责洛阳战区的攻战诸务,因对薛万彻的处理,秦敬嗣确是不好擅自做主。
源大师知他难处,两人共事已久,也知秦敬嗣为人,军略虽非其长,然其人持重,顾大局,能调和诸将,不是一味立威专权的人,是故秦敬嗣当下做出这个决定,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便道:“大将军此举,既全其功,又明号令,得驭将之道矣。”
“这道奏疏,便劳长史为俺写吧。”
源大师当即铺纸、蘸墨,凝思片刻,便运笔如飞,将这道奏疏写毕。秦敬嗣看了,令从吏进帐印,连夜送出,呈往河东临汾。却秦敬嗣不但持重、顾大局,而且只要是和军事、重要的政务有关的一应奏疏,他从来都是当时呈报,绝不耽搁。因此即便这会儿已是深夜,他也命人立即快马加急送往临汾。——陕县、槃豆、石门关、阌乡等战的捷报都是这般呈送的。
夜色如墨,呈送奏疏的军吏得令,出得营外,便翻身上马,在一队骑兵护从下,向北疾驰。
快马踏破夜下的寂静,天亮后,遥见桃林县城。行至傍晚,到了陕县北的黄河南岸。渡河而过,马不停蹄,一路北上。过绛郡,至临汾郡。
这天下午,到了临汾大营外。通报过后,辕门放了这吏进营。却不是觐见李善道,自有王宣德过来见他,接下奏疏,使他休息,便自去转呈李善道。
李善道身在大帐边上的帐内。
几桩紧急的军令前日、昨日已连续下达,现正调兵遣将之际,今日他难得有暇,正依坐榻,翻看汉书。恰看到了《万石张叔列传》。便将书暂且放下,接奏疏来看。看将罢了,李善道笑与王宣德道:“此必又源大师手笔,笔力清峻,条理分明,颇为可观。”将奏疏放到案上。
王宣德恭谨道:“源大师笔力可观,兼有谋略,诚久为秦敬嗣所依,这也正是陛下任人之明。”见李善道放下奏疏后,没有就奏疏中的内容甚么,便又道,“敢禀陛下,秦敬嗣所遣呈奏疏之吏,现在营中歇息,是让他多歇几日,还是及早返还?”
“三郎这道奏疏,别无它事。只薛万彻攻下了上洛,擅杀了周洮。你传话下去,令马周为我拟回旨一道。回旨中言明,薛万彻虽於此战中数建大功,然周洮虽逆,既求降,便当依律收押,禀明朝廷处置,岂容擅自杀之!此例一开,诸将各执兵威,恣意妄为,朝廷纲纪何存?军法军令何在!薛万彻擅杀之过,不可不惩。着即夺俸三月,以示警诫。另命三郎务必申明军律,凡降者必先奏报,不得擅决。”李善道随口吩咐着,将《汉书》又取在手中。
王宣德恭谨应诺,便要出去。
李善道目在正看的这一篇列传上,又将他叫住,指了下书页,道:“另外,你再令马周,抄录两篇《万石张叔列传》,一份赐给三郎,一份赐给薛万彻。特别万彻,叫他好生读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