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军不动疑汉皇(2 / 2)
——“据你所报”云云,徐世绩、单雄信接到李善道令他们探查黄河东岸、定胡县、离石县的唐军之动静的令旨后,便立刻向这几个地方遣派了大量的斥候、细作。到当前为止,所探到的情况,都是唐军尚无异动。既没有开始大量搜集渡河的船只,定胡县、离石县的唐军驻兵也没有调动,向黄河东岸开进的态势,其之整体状况仍旧和此前相同,没有任何的异常。
却李善道此话罢,徐世绩尚未回答,入屈突通、陈敬儿等将耳中,已各因他此话中的一句而微微讶然。他们讶然的是“你用兵,我是知道的”此句。徐世绩与李善道虽老熟人,但之前在瓦岗草时,他们都还只群盗而已,最多打家劫舍,除与张须陀的几战外,极少有战阵上的事情,而李善道自立之后,徐世绩留在李密帐下,两人更一两年未见,并且徐世绩相当於被李密冷藏,也仍是很少指挥作战,李善道这一句“你用兵,我是知道的”,从何而来!
不过诸将转念一想,却也都了然了。
俱心头一个念头掠过:这应是陛下为抬举徐世绩,是以才当众有此褒扬之语。毕竟在战将云集、将才济济的汉军中,徐世绩当下的地位和他的战功并不匹配。屈突通、陈敬儿等都曾听到过些本军将士的私下议论,都徐世绩不过因与李善道的旧谊、裙带关系得幸罢了。
然却他们怎是知晓!李善道的这句赞誉,其实与徐世绩和他的旧日交情、徐世绩姐姐徐兰是他爱妃等等这些,皆是没有关系,而实是李善道的真心之话。且也不必多。
诸将听得徐世绩沉稳地道:“陛下大计,臣岂敢有误?臣虽不才,愿效死力,必以十日为期。城破之日,当献捷於麾下;若不能克,甘受军法。”
“好!你既有此把握,我就放心了。”李善道沉吟了稍顷,道,“李孟尝所统三千步骑,皆我中军精锐,便尽拨付你帐下,另从别营,拨出千人与你。你不要在石楼多待了,明日你就与李孟尝等部,还回修化城下。到城下之日,即展开攻城。便从你攻城之日算起,十日为期,不得有误!”笑着回身,指了下屈突通、陈敬儿等将,道,“懋功,你的军令状诸公可都听到了。你若不能如期破城,非但我军法要行,诸将面前,你可是也就要无颜见人了。”
徐世绩肃然领命,毫无迟疑。
陈敬儿呲牙一笑,露出满嘴白牙,道:“陛下,臣愿作此证。十日后若修化城头仍插着唐贼军旗,陛下军法,臣不敢替懋功领受,然臣倒可替懋功向陛下、诸公献酒赔罪!”
屈突通等将闻之,亦皆是笑。
帐中严肃的气氛,稍微得以活跃。
李善道回到主位坐下,请诸将也都入座,他抿了口茶汤,目光扫过众人,收起笑容,摸着短髭,又沉吟了片刻,话题重新转向当前战事,道:“懋功、雄信大兄等探知,定胡、离石的唐军主力,现下皆尚无异动;亦不见李世民搜集船只。却公等以为,李世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诸路大军已向离石三面压来,他却竟毫无反应,是何道理?”点名徐世绩、陈敬儿,道,“懋功、敬儿,你俩这些时日都驻兵在离石郡中,应是比较清楚定胡、离石两县唐军的情状,你俩以为,李世民按兵不动,是他到现在为止还没做出撤退的决定,抑或别有所图?”
徐世绩谦让,请陈敬儿先回答李善道询问。
陈敬儿起身,叉手道:“陛下,臣以为李建成其军数万贼众,尽被我军歼於石门关,当下之河东形势,已完全不利於李世民,而我大军正从三面围向离石,当此之际,他岂会无动於衷?不仅不会无动於衷,臣敢断料,他并且也一定是已经做出撤回关中的决定!而之所以犹按兵不动者,臣虑之,或有一个可能。便是屈突公所指,他也许是不愿放弃秀容、静乐、交城、太原等地的唐贼驻兵,是故现正筹谋,试图先将诸地贼兵调回离石,随后他再撤退。”
徐世绩早起身来,见陈敬儿完,便也叉手行礼,恭恭敬敬地接口回答李善道的垂询,道:“陛下,陈大将军分析得极是。臣亦这般认为。并臣以为,李世民之所按兵不动者,除了是有意先将秀容等地贼兵接应到离石,与他会师,一同渡河撤回关中这个可能以外,不排除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李世民他现下会不会不仅只是在打算撤退?”
“你是?”李善道摸着短髭,若有所思,道。
徐世绩回答道:“陛下,臣前将李世民自从其父作乱以来、包括他此前的历战经过,曾有搜集。大业十一年,其年方十六,杨广於雁门为突厥所围,他应募救援,隶屯卫将军云定兴营,当时他有一策献给云定兴,言‘始毕可汗举全国之师,敢围天子,必以国家仓卒无援。我军可大张旗鼓,令数十里幡旗相续,夜则钲鼓相应,以设为疑兵。虏必谓救兵云集,望尘而遁矣。不然,彼众我寡,悉军来战,必不能支矣’。献此策时,李世民年才十六岁,却已知此用兵虚实之道,知可张设疑兵退敌。因臣愚见,李世民今在我大军三面压来,即将合围离石之际,却仍按兵不动,他这个‘按兵不动’,会不会也是一个疑兵之计而已?”
“若是疑兵之计,他以此疑我,则他真正的所图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