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驿马之惑(2 / 2)
“怎的调养?”
然,话刚出口,便回头吩咐了黄门公道:
“速去收拾一间僻静来……”
龟厌一听,心下叫了一声:这哪能行!
且是一个急眼!
心道:干嘛?还真要把我这美人师兄留下啊!真真不怕那魂火炼命?哦,嫌命长?你倒是不怕舍去一身的根骨,却要平白的攀了我这师兄去!不能够!
心下想罢,巴不得赶紧的离开这地方,这货的嘴脸实在是太他妈膈应人了。于是乎,赶紧抬手拒绝,口中急急了道:
“诶,诶,诶……无碍的,回去护了她打坐,调息几日便可!”
说罢便赶紧拱了手,低头躬身道:
“就此告辞。”
唐昀见自家这小师弟前倨后恭的,也是个欣慰。
她这师弟本就是个混世魔王的转世,除非亲近之人能听得他一两句好话,却也是个玩世不恭的无状。
旁人?他能搭理你就不错了!多说一句便觉是浪费了他那丹鼎之气。
见那官家问来倒也是个提心吊胆。唯恐这师弟出了力却又惹了祸端。这善行恶言的暗亏且是吃不得也。
现如今,见他前倨后恭,倒是一个对答得体。也是个放了心来。
然,却也怕这啰啰嗦嗦的官家再说下去,又引了自家这师弟发了性子,且是个不好收拾来。
于是乎,便是做了一个瘫软状,偎在那龟厌身上。
龟厌突感这手上吃力,也是吓了一跳。
慌忙扶稳自家这师兄,拿了手腕问脉。
官家见此也是个慌张,赶紧吩咐黄门公道:
“速去备了软轿,送两位师兄回洞府。”
宋邸中。
程鹤独自呆在厢房之中,呆呆的看那满墙的勾画,听那门外偶有云子掷与棋盘之声。
心下却映出父亲程之山模样。手中颤颤的,将那天青图样交与他手。
那无纹三足洗,蔡字恩宠的葵花盏的图样,此时却在手中。
见那朱砂圈引赤笔点注。倒是嫣红如新。
却是那满墙血墨倒是失了血色,变得黯淡无光,恍若隔世。
如若无心,又怎的行那四元术算得一个几近命丧黄泉。
若有心,这泼上命去算来的结果,倒是不敢与人言说。
彼时,心中苦闷,且是想与那龟厌道来。却被那年下陆寅回府所扰。
想罢便是一个闭眼,断不敢再去想那所算之结果。
不想看,闭上眼即可,不想听,堵了耳朵便罢。然,不想去想?似乎是个枉然。
自打有人,人有了脑子,有了思想,便是思维控制人。饥食饱躺,思前想后,且是个不由人来。
自家控制自家的思维?倒是你想的有点多。
程鹤亦是如此。
虽是个闭眼,心中却又见那老父,两鬓苍苍,眼神凄切。
回想程家过往,心下饶是一个戚戚之感油然而生。
若不说,便是与此事无涉,且做得一个散官,悠悠闲闲的做些个学问。
这话又说回来。若不说,呕心沥血的做这学问,却又有何用?
若所学致用,便是和程家先人一样,如同牲畜一般让人驯化圈养。
如此,倒不如不说。且做得一个不知,却也保得住后世无此之苦也……
思来想去,心中纠结,缠缠绕绕了,终是不得解脱。长叹一声,心下道:
难难难,人身难,
不遇真传莫炼丹,
空有旬空驿马术,
却无安身保命丸。
屋外,怡和道长和丙乙先生热战正酣,纹称间,竟是分不出个高下。
这次倒不是那丙乙先生故意放水,那怡和道长从师修炼的本就是阵法。纹秤之学,与道教的法阵本就是同宗同源,皆脱胎于洛书河图,万千的数理。
丙乙先生却是个医棋双痴。便是借了行医之便,见了棋谱古籍,即使不收人费用,也要赖的人家的棋谱来。
于是乎,说是一个阅尽天下棋谱也不为过。
见,怡和道长应对得当,怪手频出。丙乙先生亦是一个从容应对。时常作出一个手筋让那怡和无奈。
然,黑白之道,明在棋盘,却暗道一个家国兵锋。
于是乎,两人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枰荦确浑浑。
却道是:
鸡鸭乌鹭玉楸枰,
群臣黑白竞输赢。
烂柯岁月刀兵见,
方圆世界泪皆凝。
河洛千条待整治,
吴图万里需修容。
何必手谈国家事,
忘忧坐隐到天明。
倒是这道在棋盘亦是道也。于家国天下,亦是道。在宇宙苍生便也是道。在宙外虚空,仍是道之所存也。
然,何为道?
这玩意儿,任谁,也是个说不清讲不明。
就连写《道德经》的老子也说不出个清爽。只能写了“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也就是说“道”不可具象,却又在我们的周围,“须弥不可离,可离非道也”。
而天地万物,宇宙纵横,皆有其道。
于是乎,到了我们的心里,也就有了各自的“道”。
如,医帅正平的“内圣”。只追求心灵的修养,而“有所不为”。
又如那之山先生之“天命”,而“为而无所求”,如此狂狷,亦为道之所载。
如世人皆如此,便是忘却物我,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
乃“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而至“逍遥”之境。
“逍遥”本就是一种绝对自由的境界,是一种近似理想化的国度。
但是,也只是假想中的乌托邦,是虚幻,是假象,是遥不可及。
只因是每个人心中的“道”都有所不同。如此,也会对所谓“自由”的理解,有所偏差。
“逍遥”国度的自由,是无我的。是我有这个能力去做一件事,但是,我有“自由”不去做。此为“有所不为”。
而不是以“物我”为中心,那无拘无束的自由发挥。
如吕维斯人,自然也有他心中的“道”,而且,有能力,有心智去行使自己自由。然却是个有行事之力,却无控制“物我”之能。
而这种控制“物我”的能力,我们古代先贤称之为“德”。
余弱冠,曾问父上,何为道?何为德?
答曰:道不可言说,因为说不明白。若强说的话,道,也可以说成世间万物的发展规律。
如果硬要给它一个概念的话,这个概念要分为两种。一种来自直觉,一种来自假设。
直觉的好办,能直接指向某个事实存在的事物去感知,去领会。
然,假定的,就不好办了。那就要演绎了去推演认定。
这便是佛、道两家所说的“有”和“无”。
比如说太阳,你能看到。太阳的辐射,电磁波,红外线,紫外线什么的我们的肉眼是看不到。
但是,这个“无”你横不能说他不存在,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所以,我们只能假设一个概念给它。
如此类推,道,也是与生俱来的,存在于人的内心,也无可厚非的是一个假定性的概念。
这个概念的外在具体表现就是“德”。
“德”就是“道”在任何事物内的外在具体化。
他说的这些话,我到现在也没怎么弄明白。
不过这个哲学问题让一个教地质的老学究来讲,也着实难为他了。
果然儿子坑爹理所应当啊。
不过这坑爹的结果,也是我的顽皮所造成的。
家父晚年得子,我犯了错倒是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
然,小子顽劣,每每气恼无处排解之时,便从书架上扔出一本书来。且不看是什么书,便让我对着墙角跪了搓衣板去背。不会的字自己个掰了字典查。倒是个公平,犯的错越大,背的页数也就越多。
总之,什么时候背会了规定页数,什么时候起来,去找他背了了帐。
自我记事起便是个如此。搞的我这脑子就像个散发了霉味的旧书摊一般,啥玩意都有!
以至于好多年后,懵懂之时,与同学一起躲在被窝里偷看《金瓶梅》,却是一个如此的熟悉。其中有些章节我居然背过,而且背的还是善本的!
不过这程鹤,倒是不像我这般的坑爹。而是扎扎实实的被爹坑!
现在却被那心中的“道”,和外在能力表现的“德”所困扰。
因为他在“四元术”的推演结果中看到了结果。
同时,也看到了那些包括他的先祖、他的爹,还有那华阳先生、医帅正平、丙乙先生等等……那些死去的,没死去的,先人们的身影。
看到了他们的抱负,他们做想做的坚持,和他们为之而付出的一切。
他们非“不知命”且强为之。
命,在古代哲人眼里,并不是现代人所谓的封建迷信。说白了也没那么多封建迷信。
命者,是宇宙之间一切已知的和未知的存在条件,和一切已知和未知运动的力量的总称。
然宇宙者,也非现在所说的天外太空银河系。所言,只是一个上下的维度,前来后往的纵横。
这些宇宙间的事物或是力量,是完全不受人力的制约和控制的。
因此,这些个先人们,所能做的只是竭尽己力,成败在所不计。
如此,才堪称得上一个“知命”也。
这也是一个勇者的人生态度。
不求成败与否,但求“德”不亏“道”!
因为,“道”不可控,然“德”且在自心。
于是乎,那程鹤呆呆了捧了父亲之山留下的“无纹三足洗,蔡字恩宠的葵花盏”的图样,望了满墙自家血墨书就的天干地支。心下却是一个茫茫然,不知所措。
却问了自家,我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