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宁有种乎(1 / 2)
吉大港的硝烟尚未散尽,净法台的基石已然奠下,二十四门「雷霆炮」寒光闪烁,俯瞰孟加拉湾的波涛。港内,盖伦巨舰的金红佛纹船帆猎猎,热气球悬于码头,绘满龙树与祥云,宛若菩提降临的圣迹。
然而,战后的吉大港并非一片凯歌,段寿辉的靴子刚踩上孟加拉泥滩,就陷进去半尺深。他骂骂咧咧地拔出脚,抬头却愣住了——三百多个赤膊黝黑的贱民正跪在浅水里,头顶着香蕉叶编的破筐,里面盛着发霉的米粒和干瘪的椰子。他们肋骨根根分明,像一排被海浪冲上岸的鱼骨,可脸上却堆着诡异的笑。
「这……这是迎敌?」段寿辉的副将压低声音,「咱们可是来抢地盘的!」
登岸那一刻,他便察觉不对劲——他,一个挟雷火之威的「海贼神棍」,一个带着掠夺与侵略目的的强盗,竟在一群赤膊的穷光蛋注视下趟着海水上岸。这些人瘦骨嶙峋,皮肤黝黑,男人赤着上身,女人衣不遮体,甚至连脚上的草鞋都破烂不堪。他们的眼神空洞,既无恐惧,也无愤怒,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群异邦人,彷佛战争与征服与他们无关。
「这是什么鬼地方?」段寿辉低声嘀咕,转头看向身旁的杨义贞,「老杨,你见过这么穷的百姓吗?大理的佃户再苦,好歹有身粗布衣裳,这些人连遮体的布条都凑不齐!」
杨义贞黑袍猎猎,目光冷峻,扫视沙滩上的围观人群,沉声道:「不只是穷,是贱。这些人穷得连骨头都轻了,却还乐呵呵地看热闹。咱们可是来抢他们地盘的,他们不跑不闹,还围着看,简直邪门!」
不远处,几名塞纳贵族与婆罗门僧侣,带着一筐筐金光闪闪的饰品与银光耀眼的器皿,前来拜见大理舰队,满脸谄笑,口称「佛国圣使」。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赤膊的劳动者,扛着沉重的礼物,汗水滴落沙滩,却无一人敢抬头。段寿辉见状,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这些贵族地主,骑在百姓脖子上作威作福,怎地看着也不凶狠?比咱们大理的土司差远了,连缅甸、阿拉干的贵族都不如。这帮穷光蛋为何不造反?」
当晚,段寿辉与杨义贞回到吉大港的佛教总院,向慕容复汇报考察所见。总院内,莲花灯摇曳,檀香缭绕,慕容复一袭青衫,手持檀香羽扇,端坐竹席,旁边的弥迦悉提手持象牙法杖,低声诵经,慧空则携笔墨记录。
段寿辉抱拳,语气激愤:「国师,这天竺的百姓比咱们大理的佃户苦多了!大理的百姓再穷,好歹有条活路,种地纳粮,还能指望子孙翻身。这天竺的穷人,穷得连衣裳都没有,女人都衣不遮体!更邪门的是,他们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听当地僧人说,这里有个什么‘种姓制’,人分四等,最高是婆罗门,往下是刹帝利、吠舍、首陀罗,最底还有‘贱民’,连四等都不入!种不好,世世代代都是贱民,连王侯将相的念头都不许有!」
杨义贞冷哼,补充道:「这种姓制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他们说,翻身只能修来世,可来世谁知道?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我在沙滩上看,那些穷光蛋赤着身子,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穷!连女人的布条都省了,这得穷成啥样?更气人的是,那些地主贵族看着也不凶残,比大理土司、缅甸贵族差远了,这些穷人为啥不造反?」
慕容复听罢,羽扇轻摇,目光深邃:「段将军、杨将军,尔等所见,乃天竺种姓制度之残酷。天竺次大陆,婆罗门教主导,种姓制将人分为高低贵贱,首陀罗与贱民居底层,世代为奴,无翻身之机。他们不造反,非因地主不凶残,乃因婆罗门教以‘轮回业报’惑众,教其忍今生之苦,求来世之福。民心麻木,无反抗之志,故贵族可安坐高台,无需强兵压境。」
弥迦悉提合十,低声道:「国师,天竺种姓制,确伤佛法平等之道。首陀罗与贱民,苦不堪言,却信轮回之说,甘受压迫。我‘新佛’若欲传于天竺,当如何破此桎梏?」
慕容复冷笑,指着案上地图:「尊者,种姓制乃婆罗门教之根,欲破之,当以‘新佛’平等之义,动摇其基。我已命僧团于吉大港传《般若正见真经》,宣‘佛性平等’,许首陀罗与贱民入佛教总院,学习技艺,分发稻米与麻布,收其民心。待‘天竺法会’开催,帕拉王朝与那烂陀寺僧团归附,我将以‘飞天佛影’与雷霆炮示神迹,动摇婆罗门教威信,教天竺百姓知:今生可翻身,无需待来世!」
段寿辉皱眉,问道:「国师,那些塞纳贵族送金银来降,带着赤膊的穷光蛋扛礼物,笑得跟孙子似的,是真心归顺,还是憋着坏?他们不怕咱们抢了他们的地盘?」
慕容复羽扇轻摇,目光如刀:「段将军,塞纳贵族非真心归顺,乃畏我雷火之威,欲保其富贵。天竺贵族依赖种姓制,骑在首陀罗与贱民脖子上,无需强兵护身,故军力薄弱。朱罗与塞纳海军覆没,他们知难敌我盖伦船与热气球,故以金银讨好,求苟延残喘。我暂受其降,许以港口税收分红,稳其心,待帕拉王朝归附,再以‘新佛’平等之义,分其田地,收底层民心。」
段寿辉看着窗外沙滩上的赤膊人群,沉声道:「国师,这帮穷光蛋虽苦,却人多势众,若能收其心,岂不是天大的助力?咱们大理的佃户,苦是苦,却敢跟土司斗,这天竺的穷人咋就这么麻木?」
慕容复目光一闪,沉声道:「段将军,天竺底层民心,虽被种姓制压抑,却如干柴烈火,一点即燃。我以‘新佛’平等之义,许其今生翻身,辅以稻米、麻布布施,教其技艺,假以时日,必成我佛国联盟之基。吉大港的佛教总院,已收数百首陀罗与贱民为工匠与水手,待‘天竺法会’开催,帕拉王朝归附,本座将在天竺东岸广设总院,动摇种姓制根基,纳其人力物力为我所用!」
弥迦悉提合十,低声道:「国师,收底层民心,确为正法之道。然婆罗门教根深蒂固,贵族与僧侣恐联手反抗,如何应对?」
慕容复冷笑:「尊者,婆罗门教依赖贵族与僧侣,我以雷霆炮震慑贵族,以‘新佛’平等之义分化僧侣。帕拉王朝僧团已归,斯里兰卡僧团为援,待那烂陀寺僧团归附,婆罗门教自会崩溃。天竺东岸的稻米、铁矿与人力,将为成都闪电战提供无尽后盾!」
吉大港外十里,一座无名的海边村落隐于椰林与芦苇之间,茅屋破败,沙滩上鱼网殒地殒裂,散发着腥臭。夜色深沉,海风卷起潮湿的咸味,却掩不住村落里的死寂。月光下,村头一棵榕树上吊着一具少年尸体,颈间绳索摇晃,脚下滴着干涸的血迹——只因他偷喝了村庙的井水,便被婆罗门僧侣处以绞刑。
杨义贞一脚踹开一间茅屋的柴门,火把的光芒刺破黑暗,照亮屋内的景象:墙角蜷缩着一个达利特(贱民)老头,脖子上挂着一块牛粪饼,标识他的低贱身份;土灶边,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跪在地上,正将最后一把米塞给一个穿丝袍的婆罗门僧侣,眼中满是恐惧与顺从。婆罗门接过米,连眼皮都未抬,转身离去,留下女人呆坐于地,双手空空。
「老子当年在永昌剿蛮,也没见过这等事!」杨义贞的刀在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大理的奴隶主好歹让娃儿吃饱再干活,这天竺的婆罗门连米都不留一口!」
慕容复一袭青衫,手持檀香羽扇,缓步入屋,目光冷峻。他蹲下身,用刀尖挑起老头的下巴,声音低沉:「我们杀婆罗门,你们帮不帮?」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疯狂磕头,额头撞在泥地上,发出闷响:「大人!我们前世造孽才生为贱民,怎敢害修行人……婆罗门是神之子,杀他们,来世我们会堕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