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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一〇一九章 山寨铁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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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会十年三月初七的燕京,寒风仍带着北方的凛冽。春风拂过城外的柳树吐出嫩芽,却掩不住城墙上斑驳的箭痕。金国京师的街道比去年更显喧嚣,卢氏街的集市人声鼎沸,女真旗丁的马蹄声与汉人小贩的吆喝声交织,却总带着一丝绷紧的紧张。卢沟桥外新铺的生铁轨道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青光,像两条被驯服的铁蛇,蜿蜒向南消失在灰蒙的地平线上。

通往雄州的铁道已贯通二百五十里,宛如一道黑铁长蛇穿越平原。自去岁腊月试通车以来,已有二十余辆马拉铁轨车往返于此,运载旗丁军粮与冶铁厂矿石,尽管名为「铁路」,但实则仍倚赖牲畜,唯轨上车轮之滑顺与载重能力,远胜传统车辆。金国在技术追赶的路上艰难前行,内外危机却如春雪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铁政司的监工完颜胡沙站在路基旁,腰间长刀映着春阳,眉头紧锁。他身旁的汉人奴工王安低头擦汗,手上的铁镐已磨出厚茧。铁道虽通,却耗费无数人力——去年冬,仅良乡段就因塌方与寒病死了十余奴工,血迹渗进路基,至今隐隐泛红。

「快些!别磨蹭!」完颜胡沙鞭子一甩,空气中响起脆响,「这铁道是都勃极烈的心头肉,谁敢偷懒,剁了喂狗!」

王安低声咒骂,却不敢抬头。他听闻明国的铁道日行六百里,车厢宽敞如宫殿,而金国这马车铁道,连匹马跑快了都得脱轨。昨夜,他在茶肆听到南来的消息:明国的火车已从金陵通至宿州,票价每里仅一文,连平民都能坐。他心头一热,却被身旁旗丁的刀光拉回现实。

铁道旁,一队镶白旗的巡卒策马而过,为首的谋克详稳纥石烈铁木瞥了眼车厢,嗤笑道:「这玩意儿真能一日到雄州?哼,还不如咱的拐子马!」

完颜胡沙冷哼:「铁木,莫说风凉话。都勃极烈说了,这铁道通了,咱就能一日调兵大名府,压住明狗的火车!」

纥石烈铁木撇嘴,没再吭声。他心里清楚,铁道虽通,却只能跑轻型马车,稍重些的货物就得换牛车,速度慢得让人牙痒。去年冬,铁政司试着用马车运送火铳,结果铁轨断裂三处,修了一月才复通。

完颜宗翰的貂裘在风中微微颤动,他眯起眼睛,看着官道两侧跪伏的汉民。那些佝偻的背脊像一片枯萎的芦苇,在镶黄旗骑兵的马蹄间瑟瑟发抖。三个月前,这里还堆着修路民夫的尸体——冻死的、累死的、被监工打死的,如今都成了路基下的无名骨殖。

「勃极烈大人,吉时已到。」

通事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幽州口音。完颜宗翰瞥了眼这个匍匐在地的读书人,对方后颈上的金印在阳光下闪着耻辱的光。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工地上,就是这个通事指认出几个私藏《营造法式》的匠人。

「开始吧。」他用女真语下令。

十辆披着明黄绸缎的车厢被河西骏马拖上轨道。这些仿明国样式的车厢比女真人惯用的勒勒车宽敞许多,却在铁轨上显得格外笨拙。当第一声车轴与铁轨的摩擦声响起时,围观人群中传出压抑的抽气声——那是种介于惊叹与恐惧之间的声响。

「大金燕雄铁道,今日通车!」

礼官的宣告被《海东青破阵乐》吞没。乐曲中,完颜希尹从锦帘缝隙看见轨道旁跪着的戴枷汉奴——他们的锁骨都被铁链穿透,像一串血肉制成的里程碑。更远处,几个偷看仪式的孩童被旗丁追打,其中一个瘦得像麻秆的男孩突然回头,眼里燃着与年龄不符的恨火。

完颜宗幹策马穿过外城新筑的工业区,青灰大氅在料峭春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扫过沿途冒着黑烟的工坊,耳中充斥着铁锤敲击的铿锵声与包衣苦力的号子声。

「旗主,前面就是新设的金工院。」随行的侍卫指着远处一座砖石结构的建筑群。那里矗立着几座高耸的烟囱,正喷吐着浓烟,将天空染成灰黄色。

完颜宗幹微微颔首,催马前行。马蹄踏在新铺设的铁轨旁,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条通往雄州的铁路已贯通三百五十里,铺设在沿山石基之上,宛如一道黑铁长蛇穿越平原。自去岁腊月试通车以来,已有二十余辆马拉铁轨车往返于此,运载旗丁军粮与冶铁厂矿石。

「雄州来货列车到了!」前方传来呼喊声。

完颜宗幹勒马停在一座新建的月台前。这座被称为「金工院站」的设施简陋却实用,木质站台上挤满了等待卸货的旗兵和工匠。远处,一列由四匹蒙古大驹牵引的铁车正缓缓驶来。那些马匹戴着特制的铁蹄套,鼻孔喷着白气,吃力地拖动着九节铁制车厢。

「这就是我们的'火车'。」完颜宗幹自语道,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可有总比无强。」

「旗主明鉴。」一位满脸煤灰的渤海裔男子上前行礼,他双手布满油垢与冻裂的伤口,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奴才古塔齐,金工院副监,恭迎旗主视察。」

完颜宗幹打量着这位工匠。古塔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却精干,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烫伤疤痕,显然是最近工坊事故留下的痕迹。

「带我去看看你们仿制的明式水泵。」完颜宗幹直入主题。

穿过嘈杂的工坊区,古塔齐引着完颜宗幹来到一处试验场。那里矗立着一台两人高的金属装置,几名包衣正在操作手柄,机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将水从低处抽到高处的水槽中。

「启禀旗主,辽泽与白洋淀的排水泵已能一日抽水两万石。」古塔齐难掩自豪,「虽压力不足,然长用不爆,比两月前那台炸锅的已强百倍。」

完颜宗幹走近观察这台「明式低压往复泵」。机器表面布满修补痕迹,几处焊接点粗糙不平,但确实在稳定运转。他记得三个月前第一次爆炸事故的报告——一台原型机在测试时突然爆裂,滚烫的蒸汽当场烫死了三名工匠。

完颜宗幹转身走向金工院主楼,古塔齐急忙跟上。沿途他们经过正在施工的高架轨道区,巨大的木桩如军阵般插入地基,数百名包衣与旗兵在监工的皮鞭下挥汗如雨。石灰烟与铁锤声交织在一起,宛如战场。

与此同时,白洋淀的沼泽地里,蒸汽机的低压版本正吱吱作响。金工院的匠人谢福站在一架粗糙的蒸汽机旁,铜边眼镜映着火光,满脸疲惫。这架机器是用明国《自然基础》抄来的图纸打造,锅炉如大铁桶,活塞勉强运转,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蒸汽从缝隙泄出,带着焦糊味,驱动一根木制水泵,将沼泽的积水缓缓抽入沟渠。

「再加一斗炭!」谢福对身旁的汉奴工匠李四喊道。李四满头大汗,将一筐黑炭倒进炉膛,火光映红了他眼底的怨色。他的妹子仍在会宁府的浣衣院,生死未卜,每一铲炭都像在烧自己的心。

这台蒸汽机是金工院耗费一年心血的成果,勉强达到低压低功率,只能用于排水或驱动磨坊。谢福翻开手边的《梅岑冶金手册》影印本,指着高炉图叹气:「明国的锅炉能烧到铁水如汤,咱这破玩意儿,压力一高就炸!」

去年冬,金工院试制火车用的高压蒸汽机,结果锅炉炸裂,崩死三名匠人,碎片至今嵌在院墙上。完颜宗翰震怒,命谢福三月内再试,否则全院问斩。谢福心知,缺了精炼钢与精密模具,火车无望,只能先用这低压机应付差事。

当时白沟河畔的工棚里,铁政司丞谢福盯着眼前这个嘶嘶冒气的铁怪物。

这台仿制的低压蒸汽机像头垂死的野兽,气缸接缝处不断渗出白雾。六个渤海匠人拼命往炉膛里添煤,而压力表的指针始终在「叁」字上颤抖——还不到明国蒸汽机标准压力的三成。

「再…再试一次?」匠头李四声音发颤。他左手缺了两指,是上月气缸爆炸时被削去的。

谢福沉默地点头。随着闸门拉开,蒸汽推动连杆,带动一个巨大的木质水车缓缓转动。浑浊的辽宋界河水被戽斗舀起,排向远处的沟渠。

「成了!」众匠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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