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一〇五五章 明军入湘(1 / 2)
建炎六年十月初一,晨雾如纱,笼罩湘江入口,醴陵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残破的垛口诉说着连日炮火的摧残。明军大营旌旗猎猎,方梦华青衫折扇,车队自萍乡抵达,踏上泥泞的江岸。营中,李宝、王宗石、宁铁龙、等将领肃立相迎,身后百余门火炮森然排列,炮口犹带硝烟余温。
方梦华步入中军帐,目光扫过沙盘,醴陵城防坚固,南城墙虽伤痕累累,仍屹立不倒。她沉声问:「宝子,战况如何?」
李宝抱拳,面色凝重:「回大姐,醴陵城伪秦镇西侯郦琼、王师晟率二万镶绿旗死守,城墙厚实,地势险要。神机营连日炮轰,毁其外廓,然内墙坚固,守军负隅顽抗,短时难破。末将请再宽限五日,集中火力,定破此城!」
方梦华点头,折扇轻点沙盘:「金陵兵工厂新送五十门线膛火炮,火力更精准,射程更远。神机营火炮增至一百五十门,弹药充足。」她转向辎重官,「即刻调配,午时前布阵南城!」
王宗石踏前一步,铁甲铿锵:「首相,末将请命率十五师强攻南城薄弱点,逼出伪秦精锐,彻底击溃其士气!」
方梦华目光如炬:「准!但切勿蛮干,待火炮开路,步兵再进!」
城墙上,硝烟弥漫,伪秦镇西侯郦琼一身黑甲,目光如鹰,俯瞰明军营地。身旁,王师晟手按刀柄,脸色铁青:「侯爷,明军火炮增至百余门,南城墙已现裂缝!昨日一颗开花弹险些炸中您,今日再不撤下城头,恐有不测!」
郦琼冷哼:「撤?醴陵若失,湘江入口尽归明军,杨幺尚未拿下,大秦何处容身?」他压低声音,「消息已封锁,士卒尚不知。此战唯有死守,拖延时间,待我安排北逃之路!」
斥候急报:「明军新增五十门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南城墙基裂缝扩大,守军伤亡三千!」
郦琼瞳孔骤缩,咬牙下令:「调六个营精锐,增援南城!死守缺口,违者立斩!」
王师晟皱眉:「侯爷,精锐尽出,城内空虚,若明军佯攻引诱…」
「无暇多虑!」郦琼挥手打断,「明军火力太猛,拖一日是福,拖两日是命!」
而在郦琼不够绝望之时,一封密报悄然送至他手中:「云阳山中,龙渊、黄旺、李朝、张成等明教绿林义军,三年潜伏终出,如今已席卷衡州地界,民心响应,我军后方渐现空虚。」
郦琼的目光死死盯着密报上那几个名字:龙渊、黄旺、李朝、张成…还有「席卷衡州」、「民心响应」、「后方空虚」这几个刺眼的词。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
死守?固然悲壮,甚至能重创攻城的明军精锐,但结局几乎是注定的城破身死。醴陵一失,湘江门户洞开,潭州腹背受敌,伪秦在湘东湘南的根基动摇。他郦琼的死,除了成全一个忠烈之名,于大局何补?方梦华、李宝会踏着他的尸体,直捣潭州!
撤退?退向潭州,依靠坚城再做周旋?可身后有方梦华主力衔尾追击,前方潭州……潭州的后方,衡州已经乱了!龙渊这些明教余孽蛰伏三年,选在此刻发难,绝非巧合!他们就是方梦华扎在伪秦后心的一把毒匕!潭州本身,还能是安稳的大后方吗?若自己带着残兵败将退回去,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法提供稳定支援的烂摊子,甚至可能被方梦华和义军前后夹击!
「未必全无一线生机……」郦琼喃喃自语,眼中那抹精光越来越亮,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午时,醴陵城南炮声震天,一百五十门火炮齐射,火舌吞吐,硝烟蔽日。方梦华立于高坡,观察战况,眉头微皱:「传统炮击效率太低,城墙虽损,根基未毁。」她召来李宝,「改用开花弹集中轰击墙基,破坏结构,再以实心弹猛轰上部,加速坍塌!」
李宝领命,炮手迅速调整,五十门线膛火炮装填开花弹,精准轰击墙基。爆炸声如雷,砖石崩裂,尘土飞扬,城墙中下部裂缝迅速扩大。实心弹接踵而至,砸向上部垛口,墙体摇摇欲坠。
方梦华再下令:「从辎重营调五百斤苦味酸炸药,装入大瓮,趁步兵佯攻,塞入墙基弹坑,定向爆破,彻底炸塌城墙!」
王宗石抱拳:「末将愿率精锐佯攻,吸引伪秦火力,掩护爆破!」
城墙上,郦琼目睹开花弹炸裂墙基,巨响震耳,砖石如雨。伪秦六个营精锐家丁增援南城,却被密集炮火覆盖,死伤惨重。一颗开花弹落于郦琼身侧十步,爆炸气浪掀翻数名亲卫,他盔甲崩裂,嘴角渗血。
王师晟急劝:「侯爷,墙基已毁,城墙随时坍塌!速撤,保命要紧!」
郦琼咬牙:「撤?此城若失,秦王岂容我等?拼死一战,或有生机!」他心知刘光世前日汨罗被擒消息若泄,军心必散,暗令心腹备马,伪装逃往伪齐。
明军火枪营三百人推进至二百步,雷霆一号步枪齐射,城头伪秦军血花四溅,士气崩溃。郦琼察觉明军战术变化,墙基裂缝已宽逾一尺,守军惊恐万状,逃兵四散。
申时,王宗石率赣东三师五千精锐佯攻南城,盾牌如墙,火枪营压制城头,吸引伪秦火力。辎重营士兵冒死将三瓮苦味酸炸药塞入墙基弹坑,点燃引线。
王师晟察觉异常,厉声喝问:「明军攻势诡异,速查墙基!」然为时已晚——轰!轰!轰!
三声巨响震天动地,南城十余丈城墙化为废墟,砖石飞溅,烟尘蔽日。爆炸波及百步,伪秦守军连同王师晟在内,瞬间粉身碎骨,残肢断臂如雨坠落。郦琼被飞溅的碎石击中左臂,血流如注,心神具裂。
方梦华挥扇下令:「全军火炮齐射,覆盖缺口!步兵冲锋!」
王宗石站在冲锋阵前,铁甲在炮火映照下反射着暗红的光。他身后是十五师最悍勇的劲卒,人人眼中燃烧着嗜血与功勋的火焰,也夹杂着对那地狱景象的敬畏。
「弟兄们!」王宗石的声音在炮火间隙中嘶吼,「司令的炮,为吾等开了路!南城破口就在眼前!破城首功,便在今日!随我——杀!!」
「杀!杀!杀!」回应他的,是震天的咆哮。炮火甫一延伸,向城墙纵深和两侧压制,王宗石便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那道被炮火硬生生撕扯出的巨大豁口。豁口处烟尘弥漫,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砖石混杂,形成一道血肉与瓦砾的斜坡。
「顶住!顶住!」伪秦守军的嘶喊在爆炸的余音中显得微弱而绝望。郦琼留下的六营精锐家丁,确实是最悍不畏死的部队。他们从烟尘中、从残破的垛口后、从滚烫的瓦砾堆里冒出来,用长矛、火铳、滚木擂石,甚至血肉之躯,疯狂地堵向那道致命的缺口。箭矢如雨,铅弹呼啸,滚烫的沸油和金汁泼洒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的几名明军士卒化作惨叫的火人或滚落下去。
惨烈的白刃战在豁口内外瞬间爆发。明军凭借着一股锐气,顶着巨大的伤亡向上猛冲;郦琼家丁则依托残存的工事和豁口内侧狭窄的地形,死战不退。尸体迅速堆积,几乎要将豁口填平,鲜血汇成小溪,沿着瓦砾流淌,浸透了焦黑的土地。王宗石身先士卒,手中长刀卷刃,甲胄上挂满血污和碎肉,状如疯魔,怒吼着一次次劈开挡路的敌军,试图将突破口撕得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