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一〇七四章 伪齐应对(1 / 2)
阜昌五年入冬的汴京皇城大内,紫宸殿。寒风卷着雪粒子,像刀子一样抽打着破烂的窗纱,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殿内却燥热得如同蒸笼,几十个烧得通红的炭盆散发着滚滚热浪,混合着浓烈的酒气、烤肉的焦糊味、廉价脂粉的甜腻,还有一种……如同腐烂兽穴的浑浊腥臊。
伪齐「皇帝」刘豫,裹着一件用北宋龙袍改制的臃肿皮裘,像一滩烂泥般斜瘫在昔日宋徽宗的蟠龙御座上。他脸色浮肿,眼袋乌青发黑,手里把玩着一只触手冰凉、镶金嵌玉的酒杯——那杯体,赫然是用半块哲宗皇帝的头盖骨打磨而成!
殿下,他的次子、「太子」刘猊,赤着精壮的上身,仅穿一条撒花绸裤,正醉醺醺地搂着两个衣衫不整的歌伎,在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的地上翻滚、撕扯、浪笑。周围一群同样醉眼迷离的伪齐「重臣」们,爆发出阵阵粗俗不堪的哄笑。乐工们麻木地拨弄着琴弦,奏着不成调的靡靡之音。
「父皇!您瞧这俩小蹄子,像不像当年樊楼的李师师?」刘猊抓起一只烤得焦黄的乳猪腿,狠狠咬了一口,油腻的手指在歌伎雪白的胸脯上肆意涂抹,引来一阵做作的尖叫。
刘豫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噜。他啜饮了一口所谓「御酒」(据说是用艮岳奇石缝里渗出的「仙泉」酿造),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殿外阴沉如铁的天穹。在这片肉林酒池、醉生梦死的喧嚣深处,一股冰冷的、毒蛇般的焦虑,正死死缠绕着他那颗腐朽的心脏。
「打不过的!」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寿春的牛痘所,金陵昼夜轰鸣的兵工厂,还有那如同神罚般将坚城轰成齑粉的「天雷」……方梦华治下的明国,根本就是一头裹挟着钢铁、火焰和诡异知识的灭世巨兽,正从南方隆隆碾压而来!而他刘豫,这个被金人扶植起来的「儿皇帝」,手里只剩下些残兵败将、锈蚀的刀枪,以及……瘟疫、洪水,和这满殿的醉鬼与废物!
「太子殿下龙精虎猛,真乃我大齐之福啊!」新任「开封府尹」王时雍,一个满脸谄媚的前宋降臣,端着酒杯凑到刘猊跟前,「明国那群娘们当家的,哪懂这等男儿真趣?等咱大齐天兵南下,定把那方梦华擒来,给殿下暖……」
「暖床?」刘猊醉醺醺地嗤笑打断,眼中却毫无笑意,反而闪过一丝惊悸的寒光,「她?她会先把你我点了天灯!赣西…湘南快丢光了!刘光世那老乌龟…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被明军嚼碎了吧!」他猛地推开怀里的歌伎,烦躁地抓起酒壶,仰头痛灌!
殿内的喧嚣骤然一滞。伪秦覆灭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醉鬼的心头。他们用更夸张的笑声、更肉麻的谄媚来掩饰,但眼底深处那抹惊惶,却无处遁形。
咚!咚!咚!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沉重、急促、与这靡靡之音格格不入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铿锵的碰撞!
「报——!」一个浑身裹满冰雪泥泞、盔甲残破如同乞丐的身影,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撞开殿门,扑倒在冰冷的金砖御阶之下!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冻疮与污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左额斜劈至下颌,皮肉翻卷,鲜血早已凝固成暗红!但这都掩盖不住那双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燃烧着刻骨的屈辱、滔天的仇恨,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罪臣…故秦镇西侯…郦琼!叩见…大齐皇帝陛下!」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濒死般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歌舞骤停!所有目光——迷醉的、惊惶的、谄媚的——瞬间聚焦在这个煞气冲天的闯入者身上!
刘豫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前倾。刘猊一把推开歌伎,醉意全消,惊疑不定地盯着阶下之人。
「郦…琼?」刘豫的声音干涩沙哑,「你…从南边来?」
「正是!」郦琼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罪臣死守醴陵!然明妖…明军所用妖法,闻所未闻!」他眼中爆发出目睹地狱般的恐惧与仇恨,「他们用前所未见之炸药,名曰‘苦味酸’,大瓮装填,塞入城墙裂缝……轰!!!十余丈坚城,顷刻间……化为齑粉!虎将王师晟…尸骨无存!两万将士…灰飞烟灭!」
他猛地撕开胸前残破的衣甲,露出焦黑的皮肉:「此乃妖火爆燃所伤!罪臣愧对秦王,拼死杀出血路,特来投奔陛下!誓以此残躯,报此血海深仇!更带来明军虚实!」
「苦味酸……瓮装……齑粉……」刘豫喃喃重复,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冰冷的头骨杯沿。恐惧之外,一种病态的兴奋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腐朽的心脏!毁灭!这种力量!将坚固化为尘埃的力量!这与他用瘟疫播撒死亡,用洪水制造汪洋,是何等的异曲同工!都是弱者对抗强者的……绝命毒计!
「说!给朕详说!」刘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切的贪婪,「明军在醴陵,如何打法?那炸药,究竟是何模样?威力几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紫宸殿变成了一个狂热而诡异的战争指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