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一一三八章 「夏商」易代（2 / 2）
王大虎心头一震，几百件钢铁武器换取一个潜在帝国盟友？这交易听起来似乎……过于划算了。但他深知，这背后是无底的战争深渊。
周蒙花此时上前一步，冷静地透过奇努克通事发问，声音平稳却直指核心：「王子殿下，将军。你们的勇气令人敬佩，你们的处境我等亦深表同情。然，贸易需有来有往。你们……打算用什么来换取这些『天火之骨』？」
塞·马特拉利王子与米斯特克将军对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王子颤抖着手，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用柔软棉布包裹的物件。层层打开，刹那间，石室内彷佛流动起一汪碧绿的秋水——那是一面玉制面具，雕刻成一张宁静威严的人脸，线条流畅，玉质温润通透，几乎毫无瑕疵，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珍珠贝母，工艺之精湛，令见惯了宫廷珍宝的王大虎和周蒙花也为之动容。
「这是我托尔特克世代传承的圣物之一，源自蒂兰-特拉帕兰时代。」王子声音带着不舍与决绝。
接着，他又展示了一件以无数根鲜艳夺目的热带鸟类羽毛精心编织而成的贵族冠冕与披风，色彩绚烂至极，彷佛将彩虹披在了身上，其华美程度远超众人想像。
然而，这些虽珍贵，却非军国所需。王子显然也明白，他示意仆人。很快，一名仆人用石磨研磨着一些奇怪的豆子，然后将粉末倒入陶罐中加水烹煮，并加入蜂蜜和香料。片刻后，一股浓郁、苦涩又带着奇异香气的气息弥漫开来。仆人将浓稠的黑色饮品恭敬地奉给王大虎等人。
「请尝尝，这是可可，神灵的饮品。」王子说道。
王大虎狐疑地尝了一小口，初时苦涩，回味却甘醇芬芳，一股暖流伴随着奇特的振奋感扩散开来，令人精神一振。周蒙花细品后，眼中闪过惊异：「此物提神醒脑，非同凡响。」
但这些，依然不够。王大虎沉默不语。
周蒙花观望着，深知夫君需要的是可持续的、于大明有益的资源。她再次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引导：「王子殿下，您的宝物精美绝伦，可可亦神奇。然我大明地大物博，奇珍异宝并不罕有。我们更需要能生根发芽，能养民强国的『种子』。听闻贵邦有黄金般的神株（玉米）、硕大的瓜果（南瓜）、调味之珍品（辣椒），以及这可可之树……若以这些作物的种子相易，或许更为两便。」
她又补充道：「我们可赠予便于运输的独轮车图样与实物，助你们改善农耕运输。」
塞·马特拉利王子眼睛一亮，立即应允：「好！我们愿以最好的玉米、可可、南瓜、辣椒种子，交换你们的谷物种子！」他对大明的农耕文明早有耳闻。
王大虎此时终于开口，一锤定音：「可。就以水稻、小麦种子及独轮车，换取你方才所说诸般种子。此外，你们那些黑曜石、绿松石工艺品，可换取钢刀一百五十把，钢制矛头三百支，护心镜五十面。这已是我们能拿出的大部分备用武备。」他留了余地，并未全部交易。
王子与将军闻言，虽觉武器数量远少于预期，但已是意外之喜，连忙答应。
周蒙花又道：「语言不通，终为障碍。我可让奇努克通事将大明用以标音的《明制谚文》传授于你们选出的聪明子弟。此文字易学，可助你们记录知识，远胜仅靠祭司掌握的神圣图画文字（考古证明中美洲有类似甲骨文的祭祀象形文字但是只表意而和纳瓦特尔语或玛雅语无关）。」此举意在文化渗透，播撒文明种子。
王大虎最后看着石室外隐约可见的河流，根据萨卡图拉的地形，捡起一块炭，在石板上简单勾勒了几笔：「此物名为水车，可借水力自动提灌农田，尔等可自行仿造，能省人力无数。」他将草图递了过去。
交易达成，气氛一时缓和。塞·马特拉利王子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希望光芒。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骤然从金字塔顶端撕裂空气，清晰传来！众人脸色一变，迅速冲出石室。
只见高耸的金字塔顶端，祭祀的火光熊熊燃烧。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那至高处被抛下，翻滚着、坠落着，重重砸在金字塔底部的石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那赫然是一具刚刚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的尸体，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周蒙花与几名明军士卒顿时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虽历经战阵，但此等野蛮血腥的活人献祭，依旧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
塞·马特拉利王子看着那具尸体，面容闪过一丝复杂的痛苦，但很快被一种近乎麻木的虔诚取代。他转向脸色难看的王大虎，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理所当然：「尊使勿惊。今日得遇神使，获赠神物，乃羽蛇神巨大恩典与指引的明证。如此重要的日子，岂能不以最珍贵的礼物（指人心）回报神恩？这乃是必须的祭祀，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太阳明日依旧升起，确保我们的联盟与复国大业能得到神佑。」
王大虎望着那具残骸，又看看眼前这位刚刚还谈论著农业、文字、水利，看似文明的王子，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猛地惊醒，方才一切关于城邦、农业、历法、艺术的交流，几乎让他忘了，脚下这片土地，终究还是一个徘徊在血腥蒙昧与早期文明边缘的「夏朝」。他们或许有了国家的雏形，甚至有了堪比商周的青铜技术，但骨子里许多根深蒂固的习俗，依旧野蛮而残酷。
教化之路，确确实实，任重而道远。他握紧了拳头，心中那份因发现“疑似先民遗绪”而产生的亲近感，此刻被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冲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