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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8章 一二〇六章 孝悌之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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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四年十一月初六,马鞍山钢铁厂办公区内,马扩放下手中的《金陵时报》,那张久经风霜、如今却常与钢铁与煤灰为伴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简报上寥寥数语,却如重锤砸在他的心头:「北冥雷霆营奇袭五国城功成,已迎归信王赵榛、昏德公赵佶等宗室一行,不日将抵金陵。」

信王赵榛……还活着!而且,已经被救出来了!

一股混杂着巨大震惊、深切愧疚和一丝难以言喻解脱感的情绪,瞬间冲垮了这位马鞍山钢铁厂厂长平日里的沉稳。他猛地从办公桌后站起,甚至来不及套上正式的工装外套,只抓起那件常穿的藏青色呢子大衣,便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

「厂长?您这是……」门口的秘书惊讶地起身。

「出去一趟!急事!」马扩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出了雨花台车站,他几乎是跑着出了重型机械工业部那栋三层砖楼。初冬金陵的寒风吹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中翻腾的热浪。他站在衙门口的石阶上,目光急切地扫过街面,朝着不远处一个黄包车夫聚集的巷口用力一挥手:「车!」

一个精瘦的车夫立刻拉着亮黄色的双轮黄包车,敏捷地穿过来往的自行车和少量汽车,停在他面前。马扩一步跨上车厢,语速极快地说:「太平门内,金陵饭店……不,是新安排的迎宾馆!快!」

「好嘞!您坐稳!」车夫吆喝一声,拉起车把,迈开矫健的步伐,汇入金陵城外繁忙的交通流中。

车轮碾过新铺的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马扩靠在椅背上,车窗外的街景——那些混合着传统中式屋檐和现代玻璃窗的建筑、悬挂着的日月旗和标语、匆匆的行人——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的思绪,早已飞回了七年前那个风雪交加、杀声震天的河北冬天,飞回了五马山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溃败之日。

信王……当年那个在五马山上,虽身处绝境却仍带着一丝皇室贵胄坚韧的年轻王爷,他竟然活了下来!那场败得蹊跷、败得憋屈的战役,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马扩心中多年。他无数次在梦中重回那片雪原,看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看着防线如何从内部诡异地土崩瓦解。

黄包车在金陵宽阔的街道上疾行,超过了一辆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拐入了相对清静、戒备也明显森严起来的太平门内区。很快,车夫在一处门口有士兵站岗、看似由旧式大宅院改造而成的建筑前停下。

「先生,到了,就是这儿。」

马扩付了车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大衣领子,走向大门。他向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一份刚刚从工业部开具的特别通行证,说明来意。卫兵核实后,恭敬地放行。

他被一名穿着明军新式军官常服的年轻尉官引着,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处僻静、温暖,陈设简单却透着雅致的厢房。推开房门,温暖的炭火气息扑面而来。

窗前,一个身着灰色棉袍、身形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年轻人正望着窗外一株苍劲的腊梅。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信王赵榛。

六年的囚徒生涯,在他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肤色苍白,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却比马扩记忆中在五马山初见时,多了几分沉静和洞察世事的清明。

「马……马防御使?」赵榛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认出了来人,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些许唏嘘的笑意。

「殿下!」马扩抢上几步,情绪激动之下,几乎要行旧礼,但随即意识到时代已变,改为了一个深深的鞠躬,「马扩……听闻殿下脱险归来,心中……心中实在难以自持,特来拜见!」

赵榛上前扶住马扩的手臂:「马厂长不必多礼。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殿下。唤我赵榛即可。快请坐。」

两人在炭盆旁的木椅上坐下,短暂的沉默后,马扩看着赵榛,声音低沉而充满愧疚:「殿下……当年五马山,是马扩无能,未能护得殿下周全,致使……致使山河破碎,殿下蒙尘七载!马扩每思及此,心如刀绞!」这番话在他心中憋了七年,今日终于得以面对当事人倾吐。

赵榛摇了摇头,眼神望向跳跃的炭火,仿佛穿透了时光:「马厂长,此事……岂能怪你。当年之败,败不在前线将士用命与否。」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冷静,「我这些年在北地,虽身处囹圄,耳塞目蔽,但有些事,反复思量,倒也渐渐分明。」

马扩心中一凛,身体微微前倾:「殿下之意是……」

赵榛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马扩:「马厂长,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年我据五马山,联络两河义军,声势初起。宗泽老相公在开封竭力支援,朝廷……至少表面上也允诺支持。为何金军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我军布防弱点?为何我派出向开封求援的信使,皆石沉大海?为何就在金军发起总攻的前夜,附近本可互为犄角的王善、丁进等部,会突然接到莫名其妙的指令后撤,致使我部侧翼洞开?」

一个个问题,如同重锤,敲在马扩的心上。这些疑点,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当年局势混乱,败局已定,后又心灰意冷,许多事不愿、也不敢深究。

赵榛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山寨、散播谣言最终引金兵入后山的细作卢彦通……他事后能在我军溃散中安然脱身,回到南朝,据说还得了个一官半职。马厂长,你觉得,单凭一个金国,或是一个范琼,能有如此手段,将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吗?」

马扩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指甲陷进了掌心。他想起当年在江陵行在,王彦被黄潜善、汪伯彦、范琼等人逼得弃官而去时,那悲愤的眼神和话语。他想起自己接管残兵后,北伐时各路军马阳奉阴违、见死不救的种种情形。

「是……江陵?」马扩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道:「我那位九哥……他坐稳了西南半壁,最怕的,恐怕不是金人,而是北边再出一个‘正统’。一个被俘的父兄,对他而言,或许比一个活着回到南方的弟弟,更‘安全’。」他苦笑了一下,「更何况,我当时还联络了那么多‘不安分’的义军。在他和那些文臣看来,我这股势力若真成了气候,只怕比金虏更是心腹之患吧?借金人之刀,除去我这个潜在的威胁,再顺便削弱不听调遣的河北义军,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真相如同窗外的寒风,冰冷刺骨,却又无比清晰地将当年的迷雾吹散。马扩颓然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他内心深处或许早有猜测,但此刻由亲历者、受害者赵榛如此清晰地剖析出来,依然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和愤怒。为死去的将士,为被出卖的忠诚,也为那个自私冷酷到令人发指的「官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刚才引路的年轻尉官探进头来:「赵先生,马厂长,《明报》的郦霞记者来访,说是之前约好,想再补充了解一些关于北地情况,特别是关于……关于当年河北战事的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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