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雪地（1 / 2）
傅重峦嘶哑且带着冷意的嗓音回荡在幽静的天牢之中。
在他的声音落尽后，牢房中清晰的响起柏西宴急促紊乱的喘息声，此刻天牢外白雪茫茫，天地幽静。
他的双眸赤红着，眼底闪烁出一丝恍惚和难以置信，好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柏西宴猛的扑站起身，隔着一层木栏，他声音发着颤的皱紧眉朝傅重峦追问。
“你什么意思？！喜欢？阿昇喜欢我？”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往日一幕幕旬昇朝他看过来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厌恶和疏离，仿佛多同他相处一刻都感觉恶心。
可如今傅重峦却说，旬昇是喜欢他的，柏西宴却下意识的否认怀疑。
看着柏西宴面上若惊若喜的神情，傅重峦漠然的瞥了眼，只觉得更加讽刺。
就算他眼下对柏西宴说再多斥责的话，阿昇也回不来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伤害了他的人，付出代价。
想到前来天牢的目的，傅重峦漆冷的眼底泛出一丝晦暗。
寂静半晌后，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在柏西宴面前。
“柏西宴，勾结逆党，祸乱朝堂，是死罪。”
“陛下已经答应将你的性命交由我来解决，所以，你自裁吧。”
掉落在茅草堆上的匕首干净锋寒，在听清傅重峦的话后，柏西宴面上的疯戾狰狞之色在一片死寂中褪去，他缓缓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匕首，随及发出一声带着轻蔑的冷笑。
“怎么？你傅重峦从前做事不是向来心狠，如今只是让我自裁？”
傅重峦心生无语，只觉得柏西宴如今也疯的彻底。
他撇了下唇，目光森冷的瞥了眼柏西宴。
“我不想亲自动手，是不想沾上你的血，至于你如何死，我答应过阿昇，就算要杀你，也给你留个全尸和体面。”
“否则，就算将你刮肉分骨，也难解我心中厌恨。”
柏西宴的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刀尖，垂着眸听完了傅重峦说的话，再听到旬昇的名字时，那双已然死寂泛滥的眼眸中才回露出一丝颤动。
随着他发出的一声格外轻的冷嗤，柏西宴手腕一翻，将手中的匕首刀尖抵上心口，在同傅重峦对视的目光中，重重的刺入心口。
柏西宴的眉头在一瞬皱起，剧烈的疼痛令他后退两步，猛的吐出一口血后，慢慢滑落在地。
似乎生怕自己死不透一般，柏西宴用力握住匕首的刀柄，抽出后又再次刺入，直到心口一片血红，不到片刻，柏西宴的面色已然惨白将死。
傅重峦在牢房外冷漠的看完这一切，除了在柏西宴动手时很轻的皱了下眉，余下再无表情。
他特意带来的匕首要比寻常刀制短半寸，就算深深刺入心口，也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慢慢的血流而尽，在等待的恐惧中死亡。
但对于柏西宴一遍遍的刺穿自己的心脏，傅重峦也并未阻止。
每刺一次，心口便多一道伤痕，柏西宴自己选择这么做，便说明他也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看了眼柏西宴渐渐涣散的双眸，他的呼吸在不断的收紧急促，口中涌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多，傅重峦收回视线，转身打算离开。
可没走两步，身后忽的响起柏西宴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嘶哑。
他望着傅重峦牢房外的背影，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隐隐的，傅重峦从他模糊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旬昇走的时候带着对柏西宴的恨，走的很痛苦？
还是怕旬昇说出，下辈子，再也不想遇到他这样的人了？
傅重峦并没有回答他，柏西宴便一直撑着一口气，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傅重峦微微侧脸，用余光朝他扫了眼，沉默了数秒之后，淡淡的落下一句。
“终死若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很平静的离开了。”
话音落下后，傅重峦大步朝天牢外走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柏西宴才收回了视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朝墙边的那个小小的天窗望去，仿佛那里有一束日光，在吸引他去追逐触摸……
他嘶哑的在口中念了许多遍旬昇的名字。
旬昇，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在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的时候，柏西宴那时便想，怎么样能得到这束光的照耀。
他活在沼泽暗处，身上沾着阴郁疯戾，因此他嫉妒每一个能光明正大在旬昇身侧的人。
因为年少时在雪中偶然意外的得到过一丝带着善意的温暖，所以往后他才会想要用尽一切的手段去抓住这抹温暖，尽管他做的并不对。
柏西宴是知道旬昇的痛苦的，每当他看见旬昇满山愁绪，隐忍痛苦的神情时，他便想过放他离开，可他又清楚的明白，旬昇一但离开，就永远不会再属于他了……
在经年累月的矛盾折磨中，柏西宴就这么逼疯了自己，也伤害了旬昇。
或许傅重峦说的对，他不配爱任何人。
思绪戛然而止，柏西宴的口中再次溢出鲜红的血，随着他渐弱的呼吸，天窗的那抹光亮渐渐模糊成一团光晕。
明明窗外雪刚刚停止，并无暖阳，但柏西宴却好似看到了。
他慢慢合上眼眸，仿佛得到了光的照影一般，最后一道呼吸散出时，只听到他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
“阿昇，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了……”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柏西宴一身的疯戾之色好似消散了一半，他安静无声的靠在墙的一侧，悄无声息的断了气……
他的一生波云诡谲，处处算计，只是临了身死，才发觉，柏西宴此生，并没有为自己算计过太多。
缘起缘灭，随落花去，任溪水流，勿执勿念，方得始终……
……
温与庭等在天牢外，时不时在雪中原地踱步，担忧不已，直到看见傅重峦的身影平安的自里边走出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走上前，刚扶住傅重峦，望见他苍白的脸色，尚且来不及多问，傅重峦忽的弯身皱着眉眼猛的吐了一口血。
乌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雪中，格外刺目。
温与庭面露震惊的将傅重峦扶稳，想要替他诊一下脉。
“阿灵都跟我说了，你身上的蛊毒到底怎么回事？是发作了吗？”
温与庭眼中不免染上几分担忧焦急，追问傅重峦。
后者并没有说话，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慢慢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