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劝诫与试探(1 / 2)
1912年6月初,奉天都督赵尔巽以“东三省平权,不愿回任”为由,向袁世凯请辞,暂离东北,南下山东青岛。
然而,行至天津时,他忽觉心绪烦乱,索性在津门暂留数日,暂避风头。
天津卫的六月,暑气初升,租界区的洋楼与老城厢的青砖瓦房交错林立,车马喧嚣中夹杂着各国口音的市声。
赵尔巽下榻在英租界核心地带的一家利顺德酒店,每日闭门谢客,或翻阅案头文书,或独坐庭院沉思。
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中烦闷——东三省局势微妙,满汉权贵暗流涌动,他虽以“平权”为由请辞,可谁都知道,他是不愿卷入东北三省权力的困局,更不愿面对袁世凯为了权力对自己进行打压。
这一日傍晚,赵尔巽正在书房翻看奉天近日的财政奏报,案头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忽有仆役敲门,低声道:“大人,门外有一封信,未留姓名,亦无来处,只说是专门呈给您的。”
赵尔巽眉头一皱,接过信笺,只见信封素白,无任何标记,连火漆封印都无。他心中一动,接过信,示意仆役退下,随即关紧房门。
回到书桌前,赵尔巽小心翼翼地拆开书信,只见连信封上的字迹都刻意掩饰过。他眉头微皱,指尖轻抚信纸,能感觉到纸张的质地与众不同——这绝非普通信笺。
"有意思。"赵尔巽喃喃自语,随即展开信纸。
信纸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显然是写信之人情绪激荡,下笔极重。
灯光摇曳中,赵尔巽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渐渐清晰,目光扫过第一行,呼吸便微微一滞。
赵尔巽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了这种独特的笔锋——这是...宫里人才会用的"馆阁体"变体!虽然刻意改变了字迹,但总有些许痕迹。
更让他心惊的是,信中隐晦提及"国家根本之地"、"东三省乃兴盛之所",甚至以"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相劝。
“东三省之事,非公让不可为,奈何轻言辞任?袁氏之心,路人皆知,公让若南去,恐悔之晚矣。”
赵尔巽指尖微颤,继续往下读——
“近日京中密议,袁欲削东三省兵权收归中央,更有人提议调任安插亲信,牵制地方实力,只待公让辞去都督之位,便可归中央政府管辖。若如此,东北根基尽失,公让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公让当以大局为重,切莫轻离。某知公让虽任东三省都督,却不认民国共和政府之制,施政依如往常,此忠孝之心尤为可嘉。”
"然时移事易,应当摒弃政见接纳共和体制,一则维稳全国大局,使东北三省能够平稳过渡安定政治民生军队局势,勿使东北生乱令日俄有可乘之机。"
"二则公让若依旧心怀旧主,怎可因一时之争而放弃权位,虽令公让突然转变政治方向亦有茫然,然公让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彼时旧主微弱,怎有依靠?若公让执意南下,后果如何,公让请自思量。”
“……”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枚模糊的印记,似是被刻意擦拭过,难以辨认。
赵尔巽坐在椅上,久久不语。
"这..."赵尔巽的手指微微发颤。信中内容看似在劝他重返东北,维护国家统一稳定,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大清皇室的处境与期望。
特别是那句"东三省若失,则根本动摇",分明是在提醒他东北对于清皇室的重要性。
赵尔巽闭目沉思。
近日天津卫的传闻他并非全然不知——醇亲王载沣正在此地,为皇室在天津的产业奔走。
更让他心惊的是,信中提到的"东北产业",分明关联载沣此次在天津处理的皇室产业。
赵尔巽想到若这是密谋联络的书信非同小可,切不可留有首尾。
"快去!查!给我查清楚这封信是怎么送来的!"赵尔巽厉声吩咐门外的随从。
随从领命而去,但半个时辰后回来禀报:"大人,这信走的路径太隐秘了。先是送到法租界一家洋行,转手给一个人力车夫,又几经周转...实在查不出源头。"
赵尔巽沉默良久。他能猜到信的来历——除了大清皇室,还有谁会如此关切东三省的归属?又有谁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与他联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信纸上。信的末尾,隐晦地提到了"近日在津",甚至暗示"公让当亦有同心"。赵尔巽猛然惊起,
"原来如此..."赵尔巽长叹一声,指尖轻轻抚过信纸。这封信,与其说是劝他回任,不如说是皇室在试探,在寻求支持。
良久,赵尔巽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似在思索,又似在决断。
赵尔巽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烛台前,最终,他伸手取过烛台点燃,将那封信缓缓靠近火焰。
火舌舔舐纸页,火光照亮他凝重的面容,信上的字迹渐渐扭曲、模糊,最终化作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大人!您这是......"
"没什么。"赵尔巽平静地打断随从,看着信纸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他望着飘落的灰烬,轻声道:"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赵尔巽手指摩挲着信纸,指腹传来微微的粗糙感,仿佛能触摸到写信人当时的心境。
信中所言,对自己离任东北句句切中要害,甚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刻。
赵尔巽望着那缕青烟,沉默良久,低声自语:
“既不愿留名,又何必相劝?”
他知道,写信之人,必是极信任他,甚至不惜冒险送信。可他也明白,这封信一旦留存,便可能牵连更多人。
袁世凯耳目众多,天津又是各方势力交错之地,若被人查出他与大清皇室旧部仍有联络,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天津的夜色渐深,租界的灯火依旧璀璨。赵尔巽坐在桌前,望着那封信燃烧后的余烬,心中波澜未平。
他,终究还是心思悸动了。
但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该重新考虑,是否真的要南下青岛避世了。
赵尔巽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灯火,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皇室虽然已经退位,但仍有余力在暗中活动。而载沣,很可能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东三省..."赵尔巽喃喃自语,"终究还是不能弃之不顾啊。"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短信,却没有署名。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东三省事,静观其变。"
写罢,他将信仔细封好,交给心腹:"走特殊渠道,送到奉天。"
做完这一切,赵尔巽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漩涡之中。
而这场漩涡的中心,正是那位正在天津暗中布局的醇亲王。
赵尔巽坐在天津利顺德酒店套房里,一盏昏黄的电灯照亮着整个房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一团已经燃尽的信灰上——那封神秘来信,已经被他亲手焚毁,但信中的每一个字,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双手交叠,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回忆,不停考量留任东北的利弊。
“继续留任奉天都督……顺应民国统治,维护国家统一……与黑、吉两省合作,抵御日俄侵略……协助大清皇室在东北展开谋划……”
"这不是否认自己过往做的一切政治决策吗?让一个自己曾反对并视为"篡逆"的新政权服务,无论是情感或是政治认同上这都是让自己难以接受。"
"继续担任奉天都督,便意味着妥协,放弃统领三省之权责,改变政治方向,缓和与革命势力及其他政治力量的关系。"
"还要顺应共和制的发展趋势,推动东三省政治体制的改革,加强民主制度建设,促进政治的多元化和现代化。同意各省都督平权的主张,不再试图独揽东三省的大权,而是与吉、黑两省都督合作,共同治理东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