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荒村鬼祠:萝卜灯照冤魂(1 / 2)
荒村鬼祠:萝卜灯照冤魂
民国二十三年中秋前七日,皖北的风裹着黄土味,卷得黑风村外的萝卜地翻起层层绿浪。李承道斜挎着褪色的布囊,桃木剑在布囊外露出半截暗红的剑柄,右手食指总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囊里半块风干的胡萝卜——那萝卜皮皱得像老树皮,却透着一股异样的药香。他身后跟着林婉儿和赵阳,林婉儿怀里揣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磨得发亮,边缘刻着细碎的符文;赵阳扛着个半旧的木箱,箱角磕出了缺口,里面露出几截带齿的铁件,是他吃饭的机关工具。
“师父,这村看着不对劲。”林婉儿忽然停住脚,指尖捻起路边一撮黑土,土粒在指缝间散开时,竟带着淡淡的腥气,“你闻,土味里掺了别的东西。”
赵阳凑过去吸了吸鼻子,刚要说话,就见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群村民正围着个火堆,火里扔的不是柴火,是成捆的萝卜藤。藤叶烧得噼啪响,冒出的烟是诡异的灰黑色,飘到鼻尖时,带着股腐烂的甜腥。一个穿灰布短褂的汉子看见他们,突然举起手里的锄头,嘶哑着嗓子喊:“你们是啥人?来黑风村干啥?”
“过路的道士,想借宿几日。”李承道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容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眼神却扫过村民们的脸——男人们的颧骨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女人们的眼窝深陷,眼底蒙着层灰翳,像是多日没睡过安稳觉。
这时,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人从人群后走出来,是村长周老栓。他穿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攥着个油光发亮的烟袋锅。“道士先生?”周老栓的声音透着股刻意的温和,目光却在李承道的桃木剑上转了圈,“中秋快到了,村里不太平,怕委屈了先生。不过……要是先生能帮着镇镇邪,村里定有重谢。”
“镇邪?”赵阳眼睛一亮,刚要接话,就被林婉儿拽了拽袖子。林婉儿指了指老槐树的树根,那里埋着半截胡萝卜,萝卜缨子蔫得发黑,露在外面的萝卜皮上,竟沾着几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李承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的笑淡了些:“村长先说,村里出了啥邪事?”
周老栓的烟袋锅顿了顿,火苗晃了晃,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是‘萝卜鬼’。”他声音压得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近十年,每逢秋收,就有村民失踪。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家门缝里就塞着半截带泥的胡萝卜,人却没了踪影。村民们说,是地里的萝卜成了精,要拿人当肥料。”
“那方才烧萝卜藤,是为了驱鬼?”林婉儿追问。
周老栓点点头,叹了口气:“老辈传下来的法子,说烧了萝卜藤,能挡几天邪祟。先生要是愿意留下,我让村民收拾间屋子……就是村尾的牛棚空着,委屈些。”
李承道没推辞,跟着周老栓往村尾走。牛棚离萝卜地不远,屋顶露着天,墙角堆着发霉的干草,一股混杂着牛粪和腐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周老栓刚走,赵阳就踢了踢墙角的土:“师父,这村太邪门了,那牛棚能住人?”
“不住这儿,怎么查事?”李承道蹲下身,用桃木剑的剑尖拨开墙角的干草,底下的土是湿的,挖开两指深,竟露出半截胡萝卜——这萝卜比村口的更粗,皮上的血痕还没干透,像是刚埋进去没多久。
林婉儿赶紧掏出怀里的青铜镜,镜面贴在萝卜旁,原本光亮的镜面突然泛起一层黑雾,雾里隐约映出个模糊的人影,人影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挣扎了几下就消失了。“是照冤镜!”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这萝卜上沾了生人魂气,失踪的村民,怕是和这萝卜有关。”
赵阳的脸色瞬间白了,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堆在一旁的干草垛,露出后面的土墙——墙上竟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划痕里还嵌着些绿色的碎末,是萝卜藤的残渣。
当晚,月色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牛棚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林婉儿起夜时,刚走出棚子,就见后山祠的方向亮起三盏灯。那灯不是灯笼,是把胡萝卜挖空了芯,里面插着什么东西,透着昏红的光,在黑夜里像三颗悬着的鬼眼。
“谁在那儿?”林婉儿握紧了手里的照冤镜,顺着田埂往山祠走。刚靠近萝卜地,就听见一阵女子的哭声,呜呜咽咽的,混着萝卜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她循着哭声绕到山祠后,突然看见个黑影蹲在地上,黑影浑身缠满了绿色的萝卜藤,藤叶间还挂着些破烂的布条,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林婉儿借着萝卜灯的光,看见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绿,像是被萝卜藤裹成了球。紧接着,黑影甩出一根粗粗的萝卜藤,径直缠向不远处一个巡夜的村民。村民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藤条拖进了萝卜地,只留下一只布鞋掉在地上,鞋面上绣着朵白色的萝卜花,针脚歪歪扭扭的。
“住手!”林婉儿掏出符纸,刚要扔过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赵阳的喊声。赵阳扛着铁铲跑过来,却没注意脚下的萝卜藤,一根细藤突然从土里钻出来,缠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往地下拽。赵阳踉跄着摔倒,铁铲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李承道的声音从田埂那头传来:“孽障!”他手里的桃木剑泛着微光,几张符纸飞出去,贴在缠向赵阳的萝卜藤上。藤条瞬间冒起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松开赵阳缩回了土里。
黑影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山祠里跑,萝卜灯的光晃了晃,突然灭了两盏,只剩下一盏在黑暗里摇曳。李承道跑过去捡起地上的布鞋,指尖摸过鞋面上的萝卜花,脸色骤变:“这花纹……是十年前我在淮南见过的,当时失踪的那个货郎,脚上就穿的这种鞋。”
林婉儿凑过来,照冤镜对着布鞋一照,镜面上的黑雾更浓了,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正被无数根萝卜藤缠绕着,一点点往土里陷。她的手忍不住发抖:“师父,这黑风村的事,怕是和十年前的案子,连在一起了。”
赵阳揉着被藤条勒红的脚踝,声音还带着后怕:“那黑影到底是啥?真的是萝卜成精了?”
李承道没说话,目光看向山祠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只有风吹过祠门的“吱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盯着他们。他握紧了布囊里的半块风干胡萝卜,萝卜的药香似乎更浓了些,隐隐压过了空气中的腥气。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黑风村的雾气就浓得化不开,贴在皮肤上凉得发渗。李承道带着林婉儿和赵阳往村西头走,路过萝卜地时,雾气里飘着的甜腥气更重了,绿油油的萝卜缨子在雾中晃荡,像无数只举着的手。
“师父,你说昨晚那黑影,会不会就是村长说的‘萝卜鬼’?”赵阳攥着腰间的铁钩,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总觉得萝卜地里藏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承道没接话,弯腰拔起一棵萝卜。萝卜根须上沾着的泥土是深黑色的,比普通泥土重不少,他捏碎一块土,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土不对劲,掺了东西。”
林婉儿掏出照冤镜,镜面贴在泥土上,镜中黑雾缭绕,还隐约映出些细碎的白影——像是骨头的碎片。她心里一沉:“难道……失踪的村民,都被埋在这萝卜地里了?”
正说着,就见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村民扛着锄头往这边跑,为首的汉子脸涨得通红,嘴里喊着:“不好了!张老三不见了!他家门槛上,放着半截胡萝卜!”
李承道三人赶紧跟着往张老三家赶。张老三家在村东头,木门虚掩着,门槛上果然放着半截胡萝卜,萝卜皮上沾着的泥土还是湿的,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林婉儿蹲下身,用银针挑了点泥土,银针尖竟微微发黑。
“是尸毒。”林婉儿声音发颤,“这泥土里,有腐烂的尸气。”
赵阳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桌椅都摆得整整齐齐,像是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但墙角的地上,却有几道深褐色的痕迹,顺着痕迹往灶台方向走,竟在灶台底下发现了一块破碎的衣料——深灰色的粗布,和昨晚失踪村民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张老三也参与过十年前修村路?”李承道突然问。
跟来的村民愣了愣,点头道:“是啊,当年修村西头那条路,村里大半男人都去了,张老三还管过几天伙食呢。”
这话让李承道眼睛一亮:“走,去村西头的废弃萝卜窖。”
可刚走到半路,就被周老栓拦了下来。他手里的烟袋锅没点着,脸色比昨天阴沉了不少:“几位先生,萝卜窖不能去。那窖废弃好几年了,里面满是瘴气,进去就出不来。”
“瘴气?”赵阳不服气地往前走了两步,“昨晚‘萝卜鬼’都见了,还怕什么瘴气?我们就是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失踪村民的线索。”
周老栓突然上前一步,挡住去路,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声音带着威胁:“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这是村里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林婉儿注意到,周老栓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滑下来一点,露出手腕上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边缘不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还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肉色是青黑色的。
“村长这疤痕,是十年前修村路时弄的吧?”林婉儿突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周老栓的手腕,“我听说,当年修村路时,有工人掉进了土坑,被石头划伤了手腕,和村长这疤痕,倒有几分像。”
周老栓脸色骤变,慌忙把袖口往上拉了拉,声音也有些发虚:“老毛病了,记不清怎么弄的了。总之,萝卜窖不能去,你们要是想查案,就查别的地方,别揪着个破窖不放。”说完,他转身就走,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在雾气里显得格外急促。
“肯定有问题。”赵阳看着周老栓的背影,压低声音说,“他越是不让我们去,我们越要去看看。”
当天夜里,赵阳趁着月色,悄悄往村西头的萝卜窖摸去。窖口被几块大石板盖着,石板缝里长着些枯黄的杂草,还缠着几根干硬的萝卜藤。他掏出铁钩,勾住石板缝,用力一拉,石板“轰隆”一声移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吐出来。
赵阳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后往下照。窖深约两丈,四壁坑坑洼洼的,还挂着些绿色的霉斑,底下堆着些看不清的东西,像是破烂的衣物。他正想找根绳子往下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声——回头一看,只见无数根萝卜藤从地里钻出来,正往他脚边缠过来。
“不好!”赵阳赶紧往后退,掏出腰间的短刀,砍断缠过来的萝卜藤。可萝卜藤像是无穷无尽,砍断一根,又冒出来两根,很快就缠住了他的脚踝。他挣扎着想要往后跑,却被藤条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掉进窖里。
就在这时,一道符纸飞过来,贴在萝卜藤上,藤条瞬间冒起黑烟,松开了赵阳的脚踝。李承道和林婉儿从暗处走出来,李承道手里的桃木剑泛着微光,眉头紧锁:“这窖周围的萝卜藤,是被人用邪术操控的,专门用来拦着靠近的人。”
林婉儿用照冤镜往窖里照了照,镜面黑雾翻滚,隐约能看见底下堆着的东西——竟是一堆堆骸骨,骸骨之间还夹杂着些破碎的陶罐,罐身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师父,底下有骸骨,还有陶罐,说不定就是十年前失踪的工人!”
赵阳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村长肯定知道这事,他不让我们来,就是怕我们发现这些骸骨。”
李承道没说话,目光落在窖口旁边的土地上。那里的泥土比别处更松软,像是刚被翻动过,他蹲下身,用桃木剑挖了挖,竟挖出一根桃木钉——钉子有三寸长,顶端刻着个扭曲的符号,钉身上还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
“是锁魂钉。”李承道脸色凝重,“这钉子是用来镇压亡魂的,钉在窖口,就是为了不让底下的亡魂出来。看来,十年前这里肯定发生过大事,村长不仅杀了人,还怕亡魂报复,用锁魂钉镇着。”
林婉儿看着桃木钉上的符号,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在村长家门槛下,我好像也看见过这个符号!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村长家门槛下,肯定也埋着锁魂钉!”
“走,去村长家。”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剑握得更紧了。夜色渐深,雾气又浓了起来,萝卜地里的甜腥气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苏醒,等着将他们拖进无尽的深渊。
中秋这天,黑风村的雾气直到正午才散,可阳光落在地上,却照不进一丝暖意。村口的空地上,村民们正忙着搭建祭台,祭台用晒干的萝卜藤围着,中间摆着个半人高的土坛,坛口插满了新鲜的胡萝卜,萝卜缨子翠绿,看着却透着股诡异的生机。
周老栓穿着件崭新的蓝布长衫,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册子,正指挥村民们摆放祭品:“都仔细点!把家里最大的萝卜拿出来,插在坛周围,灯油要倒满,别洒了!”他的声音比往常洪亮,可眼底的慌乱却藏不住,时不时往村西头的方向瞟,像是在怕什么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