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石榴花镇骨(2 / 2)
三人顺着木屋后的小路往老石榴林深处走,雾气越来越浓,脚下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腐肉上。远处传来方鹤堂诡异的呼喊声,混着石榴花瓣掉落的“簌簌”声,像是无数只手在耳边低语。林婉儿攥着怀里的普通石榴花,指尖冰凉——她知道,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老石榴林深处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落叶腐烂得发黑,偶尔能踢到些硬邦邦的东西,弯腰一看,竟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骨,骨头上还缠着暗红的石榴根须,像毒蛇般紧紧裹着。
方鹤堂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却总让人辨不清方向,仿佛他藏在每一棵石榴树后。李承道的桃木剑铜铃晃得越来越急,铃音尖锐得刺耳,林婉儿背着药囊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她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普通石榴花——那花瓣的清气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师父,你听!”赵阳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发颤,“好像有脚步声,就在后面!”
三人猛地回头,雾气里隐约有个黑影闪过,速度快得像阵风。李承道举起火折子,火光在雾气里只能照出半米远,却看见地上的落叶正被什么东西拖动着,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痕迹尽头,是一棵异常粗壮的老石榴树——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像是老人皱缩的皮肤,树枝上的石榴花红得发紫,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竟晕开一圈暗红,像是血。
“这就是方守业附魂的老石榴树!”李承道的声音沉得像铁,“你们看树干上的纹路,像不像人的血管?”
林婉儿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树皮的纹路真的在慢慢蠕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突然,树干上裂开一道口子,里面竟露出半截穿着青色长衫的枯骨,枯骨的手指上还戴着个铜戒指,戒指上刻着“方”字。
“祖父!我把他们带来了!”方鹤堂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手里举着个陶罐,陶罐里装着暗红色的液体,“这是用失踪者的血泡的石榴花汁,今天就用他们的血,给您补魂!”
他说着,猛地将陶罐砸向李承道。林婉儿眼疾手快,掏出碱面撒过去,碱面碰到石榴花汁,立刻冒出浓烟,液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可方鹤堂却像疯了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把蛊虫,往空中一撒——那些黑色的虫子在空中盘旋着,朝着三人扑过来。
“快用石榴花!”李承道大喊着,从林婉儿手里抓过一把普通石榴花,往空中一扬。石榴花的清气散开,蛊虫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纷纷掉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可就在这时,赵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胳膊倒在地上,之前被匕首划伤的地方已经发黑流脓,几只细小的蛊虫正从伤口里爬出来。“师父……我好疼……”赵阳的脸扭曲着,眼神又开始变得空洞,“我……我想靠近那棵树……”
“别被蛊虫控制!”李承道连忙掏出清心符,贴在赵阳额头上,符纸刚贴上就冒起黑烟,赵阳的惨叫声却更厉害了。方鹤堂见状,狂笑着说:“没用的!蛊虫已经钻进他的骨头里了,再过半个时辰,他的骨头就会被啃成粉末,变成老石榴树的肥料!”
林婉儿看着赵阳痛苦的模样,眼泪掉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地窖里看到的陶罐,想起那些被方鹤堂害死的人,猛地站起身,从药囊里掏出所有的碱面和普通石榴花,朝着老石榴树冲过去:“我不会让你再害人了!”
方鹤堂没想到林婉儿会突然冲过来,他伸手去拦,却被林婉儿推得一个趔趄。林婉儿跑到老石榴树前,将碱面和石榴花一起撒在树干的裂缝上,裂缝里的枯骨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痛苦地挣扎。
“你敢毁我祖父的魂!”方鹤堂红着眼睛扑过来,手里的匕首朝着林婉儿刺去。李承道急忙挥着桃木剑挡在她身前,剑刃砍在匕首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可方鹤堂的力气却异常大,他推着李承道往后退,匕首的尖端离李承道的胸口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林婉儿突然发现方鹤堂的脖子上有个黑色的虫子在爬——那是只母蛊,之前藏在他的衣领里。她想起师父说过,母蛊是所有蛊虫的源头,只要除掉母蛊,其他蛊虫就会失去控制。
“师父,他脖子上有母蛊!”林婉儿大喊着,从药囊里掏出一根银针,朝着方鹤堂的脖子刺去。银针刚好扎在母蛊身上,母蛊发出一声细微的惨叫,掉落在地上。
方鹤堂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无数只蛊虫从他的指甲缝、耳朵里爬出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不……不可能……”方鹤堂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怎么会被蛊虫反噬……”
林婉儿看着方鹤堂痛苦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丝毫同情。她走到赵阳身边,掏出最后一点普通石榴花,嚼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赵阳,坚持住,母蛊已经死了,蛊虫很快就会消失的。”
赵阳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他看着林婉儿,虚弱地说:“婉儿姐……我没事了……”
可就在这时,老石榴树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树干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的枯骨掉落在地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李承道脸色一变:“不好!方守业的魂要出来了!”
他刚说完,老石榴树的树枝突然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朝着三人卷去。林婉儿拉着赵阳往后退,却被树枝缠住了胳膊,树枝上的石榴花刺进她的皮肤里,传来一阵刺痛。
“婉儿!”李承道挥着桃木剑砍向树枝,树枝被砍断,却立刻又长出新的枝丫。方守业的声音从树里传来,沙哑得像破风箱:“你们……毁了我的魂……我要让你们……陪葬!”
老石榴树的根须突然从地里冒出来,像无数条毒蛇,朝着三人缠过来。李承道知道,现在只有毁掉老石榴树的根基,才能彻底除掉方守业的魂。他看着林婉儿和赵阳,坚定地说:“婉儿,你带着赵阳先走,我来毁掉这棵树!”
“师父,我不走!”林婉儿摇着头,“我们一起走!”
赵阳也挣扎着站起来,攥紧了手里的一把石榴花:“对,我们一起走!”
方守业的根须越来越紧,缠绕着三人的脚踝。李承道看着眼前的老石榴树,突然想起之前在地窖里看到的“以血养榴,以骨制药”的文字,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洒在老石榴树的树干上——他要用自己的血,引开方守业的魂。
鲜血刚碰到树干,老石榴树就剧烈地晃动起来,树干上的裂缝里冒出黑烟,方守业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石榴林。李承道趁机拉着林婉儿和赵阳,朝着林外跑去,身后的老石榴树渐渐停止了晃动,树枝和根须慢慢枯萎,最后变成了一棵枯树。
三人跑出石榴林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赵阳的伤口不再疼痛,蛊虫也已经消失了。林婉儿看着李承道流血的手掌,连忙掏出普通石榴花,嚼碎了敷在上面:“师父,您没事吧?”
李承道摇摇头,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方守业的魂已经散了,方鹤堂也得到了报应,榴花镇的噩梦,该结束了。”
可他们不知道,在老石榴树的废墟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罐没有被发现,陶罐里,藏着最后一只蛊虫,正慢慢蠕动着……
天刚蒙蒙亮时,榴花镇的雾气终于散了些,可老石榴林里的空气依旧弥漫着腐臭与酸涩交织的怪味。李承道三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林子,赵阳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那结痂的颜色泛着诡异的青黑,像被墨染过;林婉儿的手腕被树枝划伤,渗血的地方沾着几片干枯的石榴花瓣,花瓣边缘竟还在微微颤动。
“先回客栈处理伤口。”李承道捂着流血的手掌,掌心的血已经浸透了敷着的石榴花,那花却没像往常一样止血,反而透着股凉意往皮肉里钻。他心里隐隐不安,方守业的魂虽散,可那棵老石榴树盘桓了五十年的邪气,恐怕没那么容易彻底清除。
刚走到镇口,就看见一群村民举着锄头围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周府管家。他看见李承道三人,连忙上前:“道长,你们没事吧?我们听见林子里有动静,担心你们出事。”
“方鹤堂已经被蛊虫反噬,方守业的魂也散了。”李承道声音沙哑,“老石榴林里的陶罐,你们找个时间烧了,还有那些沾了邪气的石榴花,全都连根拔了,别再留着害人。”
村民们一听,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纷纷拿着锄头往老石榴林去。林婉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在林子里看到的那只没被发现的陶罐,心里咯噔一下:“师父,我们昨晚没仔细搜老石榴树的废墟,会不会还有漏网的蛊虫?”
李承道刚要开口,就听见赵阳突然“嘶”了一声,他捂着胳膊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婉儿姐,我胳膊好痒……好像有东西在爬……”
林婉儿连忙掀开赵阳的袖子,只见那青黑的结痂下,竟有个细小的鼓包在慢慢移动,像有只虫子在皮肉里钻。“是蛊虫!”她惊声喊道,“昨晚那只母蛊死后,肯定还有虫卵留在他身体里!”
李承道立刻掏出桃木剑,剑尖蘸了点自己掌心的血,轻轻点在赵阳的结痂上。血珠刚渗进去,赵阳就发出一声惨叫,鼓包突然停止了移动,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嘴唇泛着青紫色。
“不行,虫卵已经钻进骨头里了,普通的法子没用。”李承道的眉头拧成疙瘩,他突然想起方鹤堂说过的“石榴花药性能锁蛊”,又想起地窖墙上刻的“以血养榴”,心里有了个冒险的主意,“婉儿,你去老石榴林,把那棵枯树的树根挖一点过来,再带些新鲜的石榴花——必须是没被邪气染过的。”
林婉儿不敢耽搁,背起药囊就往林子里跑。她刚跑到老石榴树的废墟前,就看见几个村民正围着一堆陶罐,准备点火焚烧。废墟的角落里,那个藏着蛊虫的小陶罐正躺在地上,罐口裂开一道缝,一只黑色的小虫正从缝里往外爬。
“别烧!还有蛊虫!”林婉儿大喊着冲过去,一把抓起小陶罐,用布紧紧裹住。她又拿起锄头,在枯树的根部挖了一小块,树根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像干涸的血。
等林婉儿跑回镇口时,赵阳已经快晕过去了,他的胳膊肿得像水桶,青黑的颜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李承道立刻接过树根和石榴花,从药囊里掏出石臼,将树根碾碎,又加入新鲜的石榴花和自己的血,慢慢捣成糊状。
“这是用石榴花的清气中和树根的邪气,再用我的血引蛊虫出来。”李承道一边说,一边将糊状的药敷在赵阳的胳膊上,“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药刚敷上去,赵阳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胳膊上的鼓包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像是有无数只虫子要冲出来。林婉儿紧紧按住他的肩膀,眼泪掉在他的衣服上:“赵阳,坚持住,马上就好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阳胳膊上的鼓包突然破了,一只黑色的蛊虫爬了出来,刚落地就被李承道用桃木剑钉住,瞬间烧成了灰烬。随着蛊虫被烧死,赵阳胳膊上的青黑颜色渐渐褪去,肿胀也慢慢消了下去。
“终于没事了。”林婉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可她刚要起身,就看见不远处的石榴花丛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晃动——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个纸包,正往镇外走。
“那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早要去哪里?”林婉儿觉得奇怪,刚要喊住孩子,却看见孩子手里的纸包上,贴着一张黄纸,上面的字迹和方鹤堂药箱上的一模一样。
“不好!”李承道突然反应过来,“那是方鹤堂之前没送出去的石榴花末!孩子肯定是被邪气缠上了!”
两人立刻追了上去,孩子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往镇外的小河边跑。等他们追上时,孩子正站在河边,手里的纸包已经打开,里面的石榴花末正往河里撒去。河水接触到花末,竟泛起一阵黑色的泡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蠕动。
“别撒了!”林婉儿一把夺过纸包,孩子突然转过头,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嘴角却勾着和方鹤堂一样诡异的笑:“祖父说……要把蛊虫……撒到河里……让全镇的人……都变成祭品……”
李承道立刻掏出清心符,贴在孩子的额头上。符纸冒起黑烟,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我……我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手里的纸包是在方郎中的药铺门口捡的……”
林婉儿打开纸包,里面的石榴花末果然混着细小的蛊虫卵,她连忙掏出碱面,将花末和碱面混在一起,扔进了河里。河水瞬间冒出浓烟,黑色的泡沫消失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方守业的邪气虽然散了,可他留下的蛊虫和花末还没清理干净。”李承道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我们得帮村民把镇里所有沾了邪气的东西都找出来,不然榴花镇永远不得安宁。”
接下来的几天,李承道三人带着村民,搜遍了镇里的每个角落,烧掉了所有的“特制石榴花末”,挖掉了所有被邪气染过的石榴树,连方鹤堂药铺里的药箱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临走那天,镇里的村民都来送他们,手里捧着新鲜的石榴花,花瓣上沾着晨露,透着股干净的清气。林婉儿接过一朵石榴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终于没有了之前的腥气,只有淡淡的清香。
“师父,你看,现在的石榴花,终于恢复正常了。”林婉儿笑着说。
李承道点点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石榴花,眼神里满是欣慰:“药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用它的人。只要人心向善,再普通的花草,也能成为救人的良药。”
三人背着行囊,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漫山的石榴花在风中摇曳,像一片红色的海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诡异与血腥,只余下宁静与祥和。只是没人注意到,镇外小河的下游,一片新的石榴幼苗正在悄悄发芽,幼苗的根须,正缠着一只早已死去的蛊虫,慢慢往土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