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1 / 2)
黑风岭的雾气像化不开的墨,黏在睫毛上能凝成霜。叶辰踩着没过脚踝的腐叶,裂穹剑的剑穗扫过丛生的荆棘,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那是昨夜与“影阁”杀手缠斗时溅上的,此刻在雾中泛着暗紫色的光。
“将军,前面就是‘迷魂阵’的入口了。”赵虎的声音压得极低,手里的火把被他用灵力罩住,只留一点豆大的光,“按南宫姑娘给的图纸,阵眼在西侧的老松树下,但据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困在‘回魂崖’,一辈子走不出来。”
叶辰没应声,指尖捏碎了块冰晶。冰晶落地的瞬间,雾气里传来细碎的“咔哒”声,像是有无数只脚在枯叶上挪动。他猛地转头,裂穹剑反手出鞘,剑光劈开浓雾,只斩到一截断裂的藤蔓——藤蔓的断口处渗出绿色的汁液,在地上腐蚀出细密的小孔。
“是‘蚀骨藤’,”赵虎咽了口唾沫,“这东西专缠活物,越挣扎收得越紧,能把骨头都勒成粉末。”他从背篓里掏出个陶罐,倒出些黄色粉末撒在周围,“南宫姑娘给的‘辟毒散’,能让它们暂时退避。”
粉末落地,雾气中果然传来一阵滋滋的声响,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藤蔓迅速缩回了腐叶下,只留下满地扭曲的痕迹。
叶辰望着雾气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块突兀的巨石,石上刻着三个猩红的大字——“迷魂阵”。字是用鲜血写的,历经百年仍未褪色,据说每一笔都浸着当年闯阵者的冤魂。
“影阁的人既然把‘九绝杀手’的尸身藏进阵里,就是笃定我们不敢追。”叶辰的剑身在雾中划出道弧线,“但他们忘了,镇魔关的兵,从来就不懂‘怕’字怎么写。”
赵虎咧嘴笑了,露出被冻得发紫的牙床:“那是!当年将军带着三百弟兄守关,面对五千蛮族骑兵都没皱过眉,这破阵算个球!”他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实在不行,咱就用火药炸出条路来!”
“炸不得。”叶辰摇头,指尖拂过阵前的石碑,“这阵是用黑风岭的地脉气脉布的,强行破坏会引发山崩。你带弟兄们在阵外守住,我一个人进去。”
“那怎么行!”赵虎急了,“南宫姑娘说了,这阵能惑人心智,进去的人会看见最恐惧的幻象,当年她师父就是在里面困了三个月,出来后头发全白了!”
叶辰已经迈出了脚步,裂穹剑的光芒刺破浓雾:“幻象再真,也挡不住真刀真枪。你们在外面接应,若我三个时辰没出来……”
“将军说的什么浑话!”赵虎梗着脖子打断他,“三个时辰后您要是没出来,我就带着炸药包进去陪您!反正咱爷俩这辈子都耗在镇魔关了,死在一块儿也热闹。”
叶辰的脚步顿了顿,没再反驳,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被浓雾吞没。
踏入迷魂阵的刹那,雾气突然散了。
眼前不是阴森的丛林,而是镇魔关的校场。夕阳把地面染成金红色,穿着铁甲的弟兄们正在操练,赵虎举着个酒坛子,追得炊事班的老王绕着旗杆跑,嘴里喊着“上次偷我腊肉的账还没算”。远处的城楼上,南宫凛正低头擦拭她的短匕,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碎金。
“将军,发什么呆呢?”赵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里的酒坛子递到叶辰面前,“刚酿的青梅酒,尝尝?”
叶辰的指尖触到酒坛,冰凉的陶土触感真实得可怕。他猛地抬头,却见校场的弟兄们突然倒在地上,胸口都插着支黑色的弩箭——那是影阁特制的“断魂弩”。赵虎的笑容僵在脸上,喉咙里涌出鲜血,指着叶辰身后,眼睛瞪得滚圆。
叶辰转身,看见南宫凛倒在城楼上,白色的狐裘被血浸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影阁的杀手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黑衣上的九道刀痕刺青在夕阳下泛着红光,为首的那人举起令牌,三足乌鸦的眼睛里,是叶辰自己的倒影。
“原来你最怕的是这个。”杀手的声音像刮过铁锈的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滋味,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叶辰的手在发抖,裂穹剑几乎要握不住。这幻象太真了,赵虎酒坛上的裂纹、南宫凛发梢的桂花香气、甚至弟兄们临死前眼里的不甘,都和记忆里的细节分毫不差。他几乎要信了,几乎要跪倒在地,任由那些黑衣杀手将弩箭射进自己的心脏。
但就在弩箭离胸口只有三寸时,他突然笑了。
“赵虎的青梅酒,从来不会用这种粗陶坛装。”他的声音在幻象中炸开,裂穹剑猛地劈出,“还有,南宫凛最讨厌桂花糕,她说那甜味腻得慌。”
金光闪过,校场、弟兄们、杀手们……所有的幻象像玻璃般碎裂,露出后面潮湿的岩壁。叶辰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灵力几乎要被幻象吸走——这迷魂阵,果然能勾起人最深的恐惧。
岩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闯阵失败者。叶辰的目光扫过,突然停在最角落的位置——那里刻着“林清玄”三个字,字迹娟秀,像是女子的笔迹。
他的心猛地一沉。林清玄,南宫凛的师父,那位当年以一己之力平定南疆蛊乱的女剑仙,原来真的困死在了这里。
“看来你没被幻象困住,有点意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岩壁后传来,石缝里钻出个穿灰袍的老者,胡子比头发还长,眼睛却亮得惊人,“老夫在这里守了五十年,还是头回见有人能在‘故园幻’里保持清醒。”
叶辰握紧裂穹剑:“你是谁?影阁的人?”
老者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影阁算个屁。老夫是这迷魂阵的阵灵,说白了,就是个看大门的。”他指了指那些刻满名字的岩壁,“这些人啊,不是死在幻象里,是死在自己的执念里。想救他们的,被‘无力感’拖垮;想报仇的,被‘仇恨’烧得魂飞魄散;像你这样,想护着弟兄们的,最容易被‘失去’的恐惧困住。”
叶辰的目光落在“林清玄”三个字上:“南宫凛的师父,是怎么回事?”
老者叹了口气:“那姑娘啊,太想赢了。她闯阵是为了找‘破境花’,想快点突破武祖境去救被蛊王抓走的徒弟。结果在幻象里看见徒弟被蛊虫啃噬,硬生生急火攻心,灵力逆行死了。”他摇了摇头,“其实啊,那时候她徒弟早就被救出来了,就在阵外等她呢。”
叶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突然明白,影阁把九绝杀手的尸身藏进这里,不是为了阻止他们追查,是为了用这些尸体的怨气增强幻象,让他困在里面,亲眼“看见”弟兄们因他而死,最后像林清玄一样灵力逆行。
好狠的算计。
“前面还有三关,‘血海途’‘孤魂渡’‘轮回井’,一关比一关狠。”老者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阵图,“‘血海途’会让你踩着弟兄们的尸体走,每一步都能听见他们喊你名字;‘孤魂渡’里,你会变成最没用的人,连把剑都握不住;‘轮回井’最厉害,能让你看见‘如果当初没当这个将军’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弟兄们也都活着,就是镇魔关被蛮族踏平了,遍地是尸骸。”
老者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着叶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老夫能送你出去,就当从没见过。”
叶辰的指尖在裂穹剑的星纹上摩挲着,那是弟兄们用鲜血焐热的纹路。他想起赵虎举着炸药包喊“死在一块儿也热闹”,想起南宫凛擦着短匕说“来一个杀一个”,想起城楼上那些冻成冰雕也不肯倒下的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