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本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历史军事 >天人幽冥 > 第181章 传信使

第181章 传信使(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一步,两步。

两把伞在桥面逐渐靠近。

花巧的心,在雨声中异常平静。她看到他了,如同看到这雨中任何一棵树、一块石。她只是下意识地将伞向女孩那边倾了少许,为她挡住飘来的雨丝。

马逢舟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女子与孩童。雨幕让视线有些模糊,他只觉那白衣身影格外素净,像一幅水墨画。两伞交错时,他礼貌地将自己的伞微微抬高,以免碰撞,目光无意间扫过伞下——

那是一张清丽却淡漠的脸,眼神如同这雨天的河水,深而静,看不出悲喜。他确信从未见过,便也自然地移开视线,专注于脚下湿滑的石板。

伞沿的水珠滴落,在两人之间划下清晰的界限。

衣袂未曾相触,唯有雨声共鸣。花巧牵着兰儿,步履未停,与他平静地擦肩而过。没有前世幻影的翻涌,没有锥心的刺痛,只有一种彻底的、被这雨水洗涤过的了悟。他是马逢舟,一个陌生的、健康的书生,如此而已。

她走过了他。

马逢舟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在桥中央停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共撑一伞,已快走下桥头,缓缓走入迷蒙的雨帘深处,背影清澈,渐行渐远,最终走进街旁的一辆马车之内,那马夫马鞭一扬,马车渐渐远去。

他怔了怔,随即释然,想来是这雨景动人,让人多了几分无端的留意。他转身,继续走向自己的前程,伞下传来他轻声哼诵诗文的音调,轻快而明亮。

他没有回头。

雨水冲散了足迹,也冲淡了最后一丝执念的痕迹。这场雨,洗刷了过去的哀伤,也浇灌了各自的新生。昙花在无人见的雨夜悄然凋零,而小舟,已安然驶向晴朗的彼岸。

石桥在雨中静默,雨声如梵唱,抚平一切。

话分两头,在长安城内,给事中黄文定的府宅之中。午时许,庭院里的日头斜斜挂着,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得桌案上的碗筷泛着暖光。裴玄素刚放下瓷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正准备去师父家研习医道,身后却传来裴夫人的声音:“玄儿,你等等。”

裴玄素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母亲:“阿娘,还有事?”

裴夫人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婉君这丫头,去外面这么久了,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你跟阿娘说实话。”

裴玄素知道母亲心思细,也不打算回避,坦然道:“婉君跟凤鸣、凤锦去了益州鹤鸣山,眼下那里正办玄门大会,热闹得很,她俩陪着婉君,您放心便是。”

“可她去了都两月有余了,怎么连封信都没见着?”一旁的黄秀珠凑过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裴夫人,“姑母,表妹就算玩得尽兴,也该报个平安呀。”

“姑母,”说话的是裴玄素表兄黄觉安的妻子李氏,她坐在一旁,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又掺着些许顾虑,“婉君妹妹独自一人在外奔波,虽说身边有玄门之人护佑,可她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抛头露面、四处奔走,终究不合规矩,也让您日日牵肠挂肚。依我看,还是劝她早些回府才好,既安稳妥帖,也省得姑母这般费心忧心。”

裴玄素看了黄秀珠和李氏一眼,转头对母亲补充道:“写了的,是凤鸣师姐用玄门法术传回来的,直接送到了我师父府上,说她们一路游山玩水,想多走些地方,所以耽搁得久了些。”

“法术?”黄秀珠眼睛一亮,拉着裴玄素的衣袖追问,“表哥,你跟着师父学医,是不是也学了法术呀?能不能变些好玩的?”

一旁的李氏脸上虽也透着几分好奇,眼神却在转瞬之间掠过一丝怯意,连忙摆手道:“听闻那些玄门法术,既能杀人于无形,还能随意操控人心,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甚是可怕!妹妹还是少打听这些为妙,免得招惹是非。”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裴玄素,语气带着几分劝诫:“表弟也是,安心钻研医道便好,悬壶济世本就是积德行善的美事。那些玄门异术太过诡谲,沾染上未必是好事,不学也罢,安稳度日才最是妥当。”

裴玄素无奈地笑了笑:“我跟师父学的是医道,专研治病救人,哪懂什么法术。况且玄门法术玄妙极深,哪是一两个月就能学会的,那都是要耗费几十年苦修的。”黄秀珠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才没再追问。

裴玄素趁机起身,朝母亲躬身作别:“阿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师父家了。”

“等等。”裴夫人却又唤住他,语气郑重了几分,“玄儿,阿娘不拦着你学医,可你别忘了,科举才是正途。学医不过是闲暇消遣,可不能本末倒置,把正经功课落下了。”

“儿子谨记阿娘教诲,绝不会耽误科举。”裴玄素应道,说完便转身回房换了身干净的长衫,收拾好医书,再次准备出门。

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又传来母亲的声音:“玄儿!”

裴玄素回头,眼中满是疑惑:“阿娘,还有别的事?”

裴夫人走上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柔意:“若是再收到凤鸣她们的消息,你跟婉君说,外面风餐露宿的,若是寻不到青鸟,就早些回来,别让我日日惦记。”

裴玄素猛地一怔,脚步顿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母亲早就知道婉君是去寻青鸟,却一直没戳破他的谎言。

裴夫人见他发愣,轻轻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跟婉君那点小心思,以为能瞒得过阿娘?我早就打听了,那日婉君跟着校书郎李义山一家出了长安,是跟着凤鸣凤锦去了益州。你舅舅也跟我说了些关于青鸟的传闻,不过那些江湖传言,当不得真——阿娘信青鸟的为人,他此前一路护着咱们家,不是歹人。”

裴玄素心中一动,看了看四周无人,轻声追问道:“阿娘,若是那些传闻是真的呢?您还愿意让婉君寻他吗?”

裴夫人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角,缓缓道:“阿娘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可青鸟待咱们家有恩,就算传闻是真,他也是个心善的郎君。婉君若是真喜欢他,阿娘也不忍心拦着。”

裴玄素闻言,心中一阵触动,郑重地朝母亲躬身行了一礼:“母亲的肚量,儿子自愧不如,远非一般人能比。”

“你这孩子,还拿阿娘打趣。”裴夫人笑着拍了他一下,随即脸色一正,“别耽误时辰了,快去吧,别让你师父等急了。”

裴玄素应了声“知道了”,转身走出府门。门外的马夫早已备好马匹,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朝着师父所在的平安堂方向疾驰而去。

裴玄素策马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午后的日头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挑着货担的小贩沿街叫卖,挎着竹篮的妇人驻足议价,还有孩童追着风车跑过,一派热闹景象。可他心头却沉甸甸的,满脑子都是牵挂之事。

朝廷已撤下缉拿青鸟的海捕文书。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他终可坦然行于日光之下,不必再东躲西藏,这总归是一桩好事。

秦师兄带着御常寺的镇灵使去江州查案,前阵子还传回过消息,说案情牵扯到襄州,便转道去了那边,如今却音信全无,不知是否遇上了凶险。

还有婉儿,跟着凤鸣、凤锦两位师姐去益州也有些时日了,上次收到消息还是凤鸣用傀儡灵传回来的,说她们已到洋州一带,算算日子,也过去一个多月了。方才在府中,他强装镇定安慰母亲,可私下里,这些事压在心头,早已让他忧心忡忡,连策马的心思都有些恍惚。

正思忖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小心!小心!”裴玄素猛然回神,才发现马前两步处,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正要与马头相撞。他心头一紧,忙猛勒缰绳,胯下马儿瞬间抬起脖子收起下巴,马蹄瞬间顿住,转而踏起碎步,马匹也因为突然的急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那小贩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担子“哐当”晃了晃,忙不迭往后跳了两步,脸色发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腹,声音都有些发颤:“朗、郎君……您慢些!”

裴玄素稳住惊马,额角渗出细汗,连忙翻身下马,拱手致歉:“抱歉抱歉,是我走神了,险些伤了足下,没事吧?”说着便要去扶那小贩的担子,见小贩完好无事,才松了口气。

小贩见他态度谦和,也渐渐定了神,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郎君下次骑马多留意些便是。”说罢挑着担子,小心翼翼地绕开马匹,继续往前走了。

裴玄素望着小贩的背影,又看了看躁动的坐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日确实心神不宁,得早些去师父那里,或许忙起来,这份焦虑能稍减几分。他重新翻身上马,这次收敛起思绪,放缓缰绳,缓缓朝着平安堂的方向行去。

裴玄素刚行至与朱雀大街交汇的路口,便见前方一辆朱漆马车缓缓停靠在街边——车厢雕梁画栋,镶着鎏金纹饰,前后簇拥着十数名身着劲装的侍卫,腰佩利刃,神色肃穆,一看便知是权贵府邸的排场。他目光一扫,瞥见马车车帘旁绣着的纹章,心中了然———是光王府的马车。

马车旁,三骑骏马静静伫立,为首一人身着青色锦袍,正躬身对着车厢内的人低声交谈,正是他的舅舅黄文定,身旁跟着两名随行家仆。只见黄文定脸上堆着谦和的笑意,点头应和了几句,才直起身,对着车厢拱手作别。

待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动,拐进朱雀大街的人流中,黄文定才转过身,恰好望见裴玄素,当即策马走了过来,开口问道:“玄儿,这是又要去你师父的平安堂?”

“是的,舅舅。”裴玄素勒住缰绳,目光先追了追远去的马车,才重新落回黄文定身上。

黄文定见状,恍然笑道:“方才我从门下省回来,恰巧遇上光王府的太妃出行,便停下打了声招呼。”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虽说光王在朝中不甚受重视,但终究是皇族宗亲,该有的礼数半点不能少。”

说罢,他话锋一转,神色沉了几分,看向裴玄素叮嘱道:“玄儿,你阿娘和阿爷素来对你寄予厚望,虽允你闲暇时研习医道,但科举才是正途。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经书策论上,莫要本末倒置才好……”

裴玄素深知舅舅的性子,一旦打开话匣子,便会滔滔不绝地说教下去。他连忙抬手打断,岔开话题:“舅舅,时辰不早了,师父那边怕是还等着我,我先去医堂了,等你闲暇咱们再细聊!”说罢,不等黄文定回应,便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快步离去。

黄文定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嗔道:“这孩子,还是这般毛躁。”话音未落,又对着裴玄素的背影高声喊道:“晚上早些回家,别让你阿娘惦记!”

裴玄素并未转身,只抬手向后挥了挥,口中高声回应:“知道了舅舅!”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黄文定望着空荡荡的街角,摇了摇头,才带着两名家仆,朝街道另一侧策马走去。

裴玄素与舅舅作别后,策马转入朱雀大街。这条街本就是长安最繁华的要道,日日人来人往,即便路面宽敞,此刻也挤得满满当当——挑担的小贩、闲逛的百姓、往来的车马交织在一起,连马蹄都得寻着缝隙往前走。

正小心行进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声响尖锐,穿透力极强。街上人群闻声,下意识地往两侧闪躲,原本拥挤的路面竟瞬间让出一条通道。裴玄素心中一凛,知道是传信使来了,忙勒紧缰绳,将马往路边的柳树下靠了靠。

不过眨眼功夫,一骑快马便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马上的传信使身着青色号衣,胸前醒目地缝着“特急”二字,背后还负着一面小旌旗,被疾驰的风刮得猎猎作响,旗面“驿”字清晰可见。他伏在马背上,双手紧控缰绳,只留给路人一道匆匆的背影,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震得地面都似在轻微颤动。

快马从裴玄素马前掠过时,带起一阵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与灰尘。他身下的马被这股冲劲惊到,不安地刨了刨蹄子,发出几声低低的闷哼。裴玄素忙俯身,伸手轻轻抚摸着马脖子,低声安抚:“别怕,没事的。”

再看街上的百姓,有的被旋风扫得转身回避,有的慌忙抬手捂住口鼻,还有人眯起眼睛,生怕灰尘迷了眼。直到传信使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铜铃声消失在街道尽头,人群才重新活络起来,你挤我搡地回到路中,喧闹声也慢慢恢复如初。

裴玄素正准备策马继续前行,忽听得身旁两个茶摊旁的百姓低声议论。一人皱着眉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才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三匹特急快马!”另一人脸色也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难不成是边境出了战事?”“别胡说!战事是能随便猜的?小心祸从口出!”两人说着,便匆匆付了茶钱,往人群深处走去。

裴玄素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也泛起一丝疑惑——特急传信使虽常见,可半个时辰内连来三匹,确实少见。但转念一想,长安乃帝都,每日往来的紧急公文不计其数,许是朝中另有要事,便也没再多想,轻轻夹了夹马腹,继续往前。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看就要拐进通往平安堂的街道,身后忽然又响起熟悉的铜铃声,伴随着更急促的马蹄声,“叮铃铃——哒哒哒——”愈发逼近。裴玄素下意识地驻足回头,只见又一名身着“特急”号衣的传信使,正顺着人群让出的通道疾驰而过,身后的旌旗依旧猎猎翻飞。

待这匹快马远去,人群再次在灰尘中恢复喧闹,裴玄素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几分。但想到师父还在平安堂等着,他也没再多耽搁,催马拐进街道,朝着医堂的方向去了。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