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谋算(1 / 2)
佟国维点了点头,但眉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他最初确实存了几分借刀杀人的心思,默许甚至轻微助推了某些“巧合”,让乌雅氏那条线能稍微靠近东宫一些。
他想着,若那蠢妇真能得手,自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若不能,反正一切都是乌雅氏自作主张,与佟佳氏毫无干系。
这本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千算万算,他万万没算到乌雅家竟如此果决狠辣,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将乌雅氏逐出了族谱!
这一步,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预想。
那女人愚蠢、短视且疯狂,根本不堪大用!
如今她家族弃她,儿子被夺,位份无望,俨然成了一条濒死的疯狗,谁离得最近,她必然扑上来咬谁!
书房内重归寂静,佟国维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悸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响,如同擂鼓,一声声,敲击着不祥的预兆。
*
与此同时,索额图府邸却是另一番光景。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相较于佟国维府上的焦灼不安,索额图的书房内则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红木桌案上摊开着几分公文,一旁的珐琅彩茶杯里袅袅冒着热气。
索额图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听着心腹长随低声禀报宫外最新的动向,特别是乌雅氏被逐出族谱以及佟佳府邸近日异常的人手调动。
“好!好!”
他连声道,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舒坦,“他佟国维也有今日!终日打雁,倒叫雁啄了眼!乌雅氏那个蠢妇倒是歪打正着,给他们找了天大的麻烦!”
“乌雅家倒是壮士断腕,可惜,晚了三秋了。”
他慢悠悠地品了口热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佟国维那老小子,这会儿怕是急得火上房了吧?哼,活该!”
长随低声附和:“正是。听闻佟公近日心绪不宁,府内戒备森严,出入盘查都紧了许多。”
“他能不紧吗?”索额图嗤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平日里仗着宫里有贵妃,族中势大,一天天没事净给太子爷找事儿,变着法儿地给殿下添堵,惹得殿下心烦!
如今玩火自焚,想把烫手的山芋甩出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越想越觉得痛快。
佟佳氏与太子一系明争暗斗多年,虽表面维持着君臣尊卑,但佟国维那些小动作、佟佳贵妃在宫内若有似无的掣肘,都让索额图憋了一肚子火。
尤其是那位贵妃娘娘,抚养着四阿哥,心思莫测,实在是东宫的一大隐患。
如今他们自已内部出了这么大个纰漏,简直是瞌睡送了枕头来。
不过,仅仅是看笑话,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索额图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动了心思。他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佟国维现在想把自已摘干净,一门心思扑在灭火上……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清闲。”
长随立刻躬身:“爷的意思是?”
“得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
索额图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冷笑,“省得他们总有空闲盯着东宫,琢磨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这帮不要脸的玩意儿,不给他们找点麻烦,他们就不知道消停!”
他几乎是立刻就在脑中勾勒出了几个方案:或许可以让人在合适的场合,“不经意”地提一提乌雅氏昔日与景仁宫的些许“渊源”;
或者暗中推动几位御史,风闻奏事一下外戚过于“关心”宫闱之事;
再不然,将佟佳氏最近一些不算紧要的小错处放大些捅出去……
总之,务必要让佟佳氏手忙脚乱,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然而,这念头刚升起来,又被他自已按了下去。
他想起胤礽近些年愈发沉稳持重的模样,处理政务也越发有自已的章法。
索额图是真心疼胤礽,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赫舍里氏一族未来的全部指望。
他恨不得将所有对殿下不利的因素全都扫除干净。
但他也深知,如今的胤礽已非昔日需要他事事呵护提点的稚童,胤礽有自已的打算和考量。
“罢了……”索额图最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殿下如今……自有主张。老夫若动作太大,反而可能打乱殿下的布局,平白惹殿下不快。”
他摆了摆手,对长随道:“暂且按兵不动。给咱们的人都提个醒,近期都收紧皮子,谨言慎行,看好自已的差事,别在这个时候出去惹是生非。
佟佳氏那边……哼,他们自已惹出来的烂摊子,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咱们只管看好戏便是。”
“嗻。”长随恭敬应下。
索额图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却飘向了皇宫的方向。
他虽然决定暂时不加干预,但心中的算盘并未停止。
扳倒佟佳氏非一日之功,必须等待最致命的一击。
“且让你们再得意几日……”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冷嘲。
*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
索额图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一抹浓重的忧虑攀上眉头,取代了方才的畅快。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和摇曳的花影,重重叹了口气。
无他,胤礽年岁渐长,已快至大婚之龄。
寻常皇子到了这个年纪,皇上即便不立刻指婚,也早该有所考量,放出些风声,让内务府和礼部开始预备。
可如今,乾清宫那边关于太子妃人选,竟是一丝消息也无,杳无音讯。
这让他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唉……”又是一声长叹,在寂静的春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索额图福晋端着一盏新沏的参茶轻轻走进来,见他这般模样,便将茶盏放在桌上,柔声问道:“老爷方才还高兴着,怎地又愁上了?可是又为了太子殿下的事?”
索额图回过身,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眉头紧锁:“殿下眼看就要……可这婚事,皇上至今不提不念,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稳啊。
莫非……皇上心中另有考量?”
这是他最不愿想,却又无法不想的可能。
他越说越急,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寻常宗室子弟这个年纪早就定了亲,咱们殿下可是储君!再拖下去,朝野上下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
福晋闻言,却微微一笑,语气温缓:“老爷这是关心则乱。依妾身看呐,皇上未必是另有考量,倒更像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