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书院智破迷局(1 / 2)
梅超风与程瑶迦离开临溪镇时,苏文谦执意相送。他将镇民偷偷凑的一包干粮塞进程瑶迦手中,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朗声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梅超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对程瑶迦道:“记下这句话,往后或许用得上。”
两人一路向北,这日午后抵达一座名为“白鹿书院”的讲学之地。书院坐落于半山腰,青瓦粉墙隐在苍翠松柏间,远远便闻琅琅书声,倒比市井多了几分清宁。只是山门前的石阶上,竟散落着几片带泥的脚印,像是有人匆忙离去时留下的。
程瑶迦性子好动,刚要拾级而上,却被梅超风拉住。“不对劲,”梅超风侧耳细听,“书声虽朗,却少了几分从容,倒像是强撑着念出来的。”
正说着,一个身着青布儒衫的少年从书院侧门跑出,怀里抱着几卷竹简,跑得急了,脚下一绊,竹简散落一地。他慌忙去捡,抬头见了梅超风二人,脸色骤变,起身便要躲。
“小兄弟留步,”程瑶迦快步上前,帮他拾起一卷《论语》,“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在书院借歇半日,不知可否?”
少年嘴唇嗫嚅着,眼神躲闪:“书院……近日不待客。先生们都忙着呢,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梅超风听得他声音发颤,追问:“忙着什么?是讲学,还是……应付别的事?”
少年身子一僵,正要说话,书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明轩!谁让你私自跑出来的?”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儒生快步走出,他头戴方巾,长衫下摆沾着墨渍,见了梅超风二人,眉头紧蹙,“你们是何人?此地乃讲学之所,非游山玩水之地,还请离开。”
“先生莫怪,”程瑶迦拱手道,“我们只是想讨碗水喝。方才听小兄弟说书院有事,莫非遇到了难处?若是用得上我们,尽管开口。”
中年儒生脸色更沉:“我书院之事,不劳外人操心。明轩,随我进去!”说罢拉着少年便要往里走,却没留意少年掉落的半块竹简——上面用朱砂写着“天听自我民听”六个字,墨迹淋漓,像是刚写上去的。
梅超风虽看不见,却凭脚步声辨出少年踉跄着被拽走,她对程瑶迦道:“捡起来。”程瑶迦拾起竹简,心中越发疑惑:“这字写得急促,倒像是在表什么态。”
两人正琢磨着,忽闻书院内传来争执声。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孔先生!你当真要把《白鹿策》交出去?那是先师耗尽心血编纂的民生策论,怎能落入奸人之手!”另一个声音冷笑道:“李院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刘知府说了,只要交出策论,不仅书院能保,连你那被诬陷通匪的儿子,也能从轻发落。你非要眼睁睁看着他掉脑袋吗?”
程瑶迦听得心惊:“《白鹿策》?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典籍?”梅超风已迈步走向侧门:“进去看看。”
书院内院是一方天井,十几株桂树正值花期,香气袭人,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火药味。十几个儒生围着两个老者,其中白发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正是方才被称作“李院长”的人;另一个青衫老者面色平静,手里却捏着一卷泛黄的书册,想必就是孔先生。
“你们是什么人?”孔先生见梅超风二人闯入,厉声喝问,“书院禁地,岂容随意擅闯!”
李院长却摆了摆手,他浑浊的眼睛望着梅超风:“姑娘虽眼盲,气度却非寻常人。想必方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梅超风直言:“刘知府要《白鹿策》,为何?”
孔先生冷哼:“刘知府乃朝廷命官,索要地方典籍,本是分内之事。倒是李院长,执迷不悟,非要拿全院师生的性命冒险。”
“放屁!”李院长怒拍石桌,震得茶杯都翻了,“那刘知府在任三年,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去年还强占了城南百亩良田。《白鹿策》里记载着先师对农桑、水利、赋税的毕生研究,尤其是那篇《均田论》,字字都在说如何抑制兼并、轻徭薄赋,他拿去,必是要篡改原文,反过来为自己搜刮民脂民膏找借口!”
程瑶迦恍然大悟:“难怪他要抢策论,是怕里面的内容揭穿他的恶行!”
孔先生脸色微变:“休要胡言!刘知府手握生杀大权,我们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交出策论,保住性命,才是上策。”
“上策?”梅超风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先生可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典故?”
孔先生一怔:“自然知晓。可玉碎了,便什么都没了;瓦全,至少还能留下些什么。”
“留下的若是屈膝的骨头,不如碎了干净,”梅超风走到李院长身边,“先师着书,是为了让百姓活得体面,而非让后人用它换苟活。刘知府要策论,无非是怕它流传出去,成为百姓指责他的证据。这就像秦代的焚书坑儒,以为烧了书、埋了人,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可到头来,骂名还不是传了千年?”
程瑶迦想起一个民间故事,接口道:“我还听过‘董狐直笔’的故事。春秋时,赵盾的弟弟赵穿杀了晋灵公,董狐却在史书上写‘赵盾弑其君’。赵盾不服,董狐说‘你身为正卿,逃亡却不走出国境,回来又不讨伐凶手,弑君之罪自然该算在你头上’。后来孔子赞他‘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这《白鹿策》,不就是书院的‘直笔’吗?若是为了保命就篡改它,与赵盾的纵容何异?”
李院长听得老泪纵横:“姑娘说得好!先师临终前曾说,‘书可焚,论不可灭’,只要道理还在,策论的魂魄就不会散。可我那儿子……”
“院长放心,”梅超风忽然道,“刘知府抓令郎,无非是为了逼你交出策论。他若真要杀人,不必等到今日。”她转向孔先生,“先生以为交出策论就能保命?刘知府得了策论,必会篡改原文,到时候为了让天下人信他,反而要杀你们灭口,免得有人说出真相。你这‘瓦全’,不过是自欺欺人。”
孔先生脸色发白,捏着策论的手微微颤抖:“那……那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