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药堂仁利之辩(1 / 2)
梅超风与程瑶迦离开安河镇,一路向西行去。这日午后,两人抵达一座名为“望仙镇”的去处。镇子背靠青山,镇上多是药铺与医馆,据说山中盛产草药,连带着镇上的药材生意格外兴旺。只是镇中心那间“回春堂”前,却围满了人,隐隐有争执之声传来。
程瑶迦勒住马,探头望去:“前辈,那边好像在吵架,咱们去看看?”梅超风侧耳细听,人群中既有老者的咳嗽声,也有妇人的啜泣,还有个尖利的声音在高声嚷嚷:“治病救人?我看你们是趁火打劫!”她指尖在袖中微蜷:“走。”
两人挤进人群,只见回春堂门口,一个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正指着药铺掌柜的鼻子骂骂咧咧。那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着粗布长衫,须发皆白,手里攥着一杆药秤,脸色涨得通红,却只是重复:“药材涨价,老夫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妇人将手里的药包狠狠摔在地上,“上个月这副治风寒的药才二十文,这个月就涨到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我当家的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你竟要我们半贯钱,是想逼死我们吗?”
周围百姓纷纷点头附和:“张掌柜,这药价涨得也太离谱了!”“前几日李老汉去抓药,就因为钱不够,被你赶了出来,结果当晚就去了……”
张掌柜闻言,老泪纵横:“诸位乡亲,不是老夫心狠。你们看这药价单,甘草涨了三成,当归涨了五成,连最普通的柴胡都翻了一倍。山里的药农说,是进山的路被人堵了,草药运不出来,只能涨价……”
“谁堵了路?”程瑶迦忍不住问道。
“还能有谁?”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短打的汉子挑着药担走来,他肩上的扁担压得弯弯的,药篓里却只装着半篓草药。“是镇上的‘聚鑫药行’!他们仗着有县里撑腰,派人把进山的几条路都守住了,只许药农把草药卖给他们,还压价压得厉害。我们这些散户想自己运药出来,轻则被抢,重则被打!”
汉子名叫赵二柱,是望仙镇周边的药农,他将药担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聚鑫药行给的价,你们看看,当归往年收八十文一斤,今年只给四十文,还说‘爱卖不卖’!他们把低价收来的草药,再翻倍卖给咱们镇上的药铺,张掌柜也是被逼的!”
梅超风闻言,指尖在药秤上轻轻一触——那秤杆上刻着的星点已被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多年。“张掌柜开这药铺多少年了?”她问道。
“三十年了,”旁边一个老者叹道,“张掌柜年轻时是走方郎中,救过不少人的命。以前药价公道,穷人抓药还能赊账,只是这半年来,才被逼得涨了价。”
程瑶迦想起一个民间故事,对众人道:“我曾听过‘扁鹊三兄弟’的故事。扁鹊说大哥治病于未发之前,二哥治病于初起之时,自己治病于危重之际。世人都赞扁鹊医术高,却不知大哥二哥才是真能护人安康的。如今这药价飞涨,就像把小病拖成大病,最后受苦的还是咱们百姓。”
张掌柜闻言,长叹一声:“姑娘说得是。老夫开回春堂,本是为了‘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可如今……”他指着墙上挂的“仁心仁术”匾额,“这四个字,都快被铜臭熏黑了。”
正说着,聚鑫药行的二掌柜带着几个伙计走了过来。他穿一身宝蓝绸缎,手里把玩着两颗文玩核桃,三角眼斜睨着众人:“吵什么?买得起药就买,买不起就等死,哪来那么多废话?”
赵二柱怒道:“王二麻子!你们堵着山路,压低药价,还有脸说这话?”
王二掌柜冷笑:“山路是官府修的,我们交钱买了通行权,想让谁过就让谁过,你管得着吗?再说,药材是我们收的,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张掌柜愿意买,是他的事,与你们何干?”
梅超风忽然开口:“通行权是官府给的,还是你们抢的?”她转向围观的百姓,“大家可知‘韩昭侯惜敝袴’的故事?韩昭侯有条旧裤子,侍者想拿去扔掉,韩昭侯却说‘我闻明主爱一颦一笑,颦有为颦,笑有为笑’,连旧裤子都不肯轻易给人,因为他知道,权力若滥用,就会失了民心。如今聚鑫药行拿着官府的名头堵路,与韩昭侯的谨慎比起来,孰高孰低?”
百姓们虽不懂什么韩昭侯,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纷纷喊道:“他们是仗势欺人!”“去县衙告他们!”
王二掌柜脸色一沉:“告?我们药行的大掌柜是县太爷的表兄,你们去告啊!”他对伙计道,“把赵二柱的药担收了,敢在这里煽风点火,让他知道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