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龙明显是有理智的,而且理智到了极致,他好像要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证明什么,所以采取了如此强硬的正面进攻。
“他难道是想说,他不屑任何方法,仅用一具身躯,就能走到道宗首座面前吗?”
相比于上一战的手段尽出,这一战,他竟选用了如此朴实的做法,正面对抗道宗首座,在对方的领域内直行!
解说人都震住了,立道:“没想到啊,他竟以这种方式跟道宗首座争锋相对,道宗首座若是先出手,就说明道宗首座感到了来自他的威胁,承认了他是连剑压领域都镇压不住的对手。”
下方有人道:“对,交战已经开始了,这是一场心理博弈,谁先出手,谁就首先输在了心态上。而他们都极为骄傲,又怎可能轻易在第一局输对方一手。”
只见,龙继续前行,居然已经走了十几步。
他周身全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剑光,其中有些能破开他的防御,在他身上斩出道道血痕,甚至是破开血肉可见骨骼的血腥伤口。
道宗首座并未出手,那身剑压是被动防御,从未撤过。
而只是被动防御而已,就让对面走来的龙遍体鳞伤,尽管与此同时也在疯狂自愈。
这画面多少有点震撼。
不像是交战,更像是一个人在拼尽全力接近另一个人,为此不惜遍体鳞伤,不惜玩命。
凤黎都惊了,因为这是他都不敢试的事情啊。
人们还看见,龙忽然嘴角淌血,不像外伤,更像旧伤复发。
难道之前跟邢刃对战的伤还没好?
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的确苍白,不太像万全状态。
可即使如此,这龙仍要以这种方式走向当今第一人吗?
好大的胆量!
有人忽然感觉,这朴实无华的对抗,看起来竟比手段百出的交战更为精彩。
因为它不是战术上的斗智斗勇,而是内心的博弈。
看着龙不断走过来,道宗首座能无动于衷吗,能一直不出手吗。
“至今为止的战斗里,道宗首座都没有主动出手过,他让人先走一步,是他对于弱者的‘体谅’,若是能逼得他抢先出手,那条龙就厉害了。”
在此之前,他们可没想到,走路而已,竟然也可以如此“精彩”。
但剑压领域又岂是那么容易顶住的。
越接近本人,那剑压的威势就越强大,若说一百步外一剑只能斩杀元婴初期,一百步内,一剑已经可杀元婴中期。
人们只见转眼间大地满是斩痕,而龙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甚至自愈都要跟不上。
龙当然也不是乖乖顶着剑压而已,他周身亦有无比惊人的防御手段,同样是肉眼无法观察的,像是恶体浮出了表面,正在疯狂吸纳外界灵力,同时以吞噬为防御,接纳着剑压带来的恐怖剑意,及无数道凌厉斩击。
看到这里,无数人冷汗直冒,差点张口问,这至于吗,为了与其争锋,何至于采取如此自伤的正面对抗做法。
但是,这又如此令人震撼,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好执着的小子。灵虚子都震惊了,甚至有点不明白,这龙如此执着,只是为了仅仅的胜负?
一步接一步,龙继续前行。
他依旧面无表情,而外面的人全部动容了。
有人肉眼衡量出来,就差二十步了,龙继续走,就能走到道宗首座面前了!
可是也有人看出他早就透支了。
“感觉是上次的重伤,他不断吐血,根本没有正常交战的状态啊,可惜了。”
“不,还有恶体反噬。这才是最具威胁的。”
很难想象他在这种状态下,仍能站得直身体,径直朝那个人走去。
都到眼前了,道宗首座真的能忍住不出手吗?
只见,道宗首座那双银眸依然冷酷,像看着一个不自量力来挑战自己的蠢货,然而他的眼神深处,其实藏着相当激烈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不动作,不然他可能要控制不住打这条爱折腾的龙一顿。
重伤的都没好,就要乱来了是吧。
但与此同时,龙已经走到了剑压的最强处,距离他不过五步的领域内。
何清溟体内的本命剑剧烈嗡鸣,剑压于是直接翻倍,直将他周围的空间斩到破碎且扭曲。
元婴巅峰来了都要被斩碎。
可是黑衣青年还是走进来了,浑身是血,却固执不变,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何清溟不解他的眼神。
而景泽天看出了对方的不解,但是没关系,他心念微动,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迈近了一步,离他心爱之人,终于只剩两步距离。而同时,他的恶体也反噬到了极致,直要将耗尽灵力的他彻底吞噬。
很可惜,他不是可以跟对方交战的万全状态。他还恍然意识到,他很可能无法伤害他心爱的人,哪怕只是稍微伤对方一下,他都未必能做到。
景泽天又走出一步,两人之间彻底只剩一步。
外界几乎沸腾了。
他看见,那双银眸一瞬露出了诧异。
再下一瞬,他用了时停。
在对方的恐怖剑压下,他的时停只够用一息的时间,不够他以任何方式赢下对方,但是够他缩近最后一步,吻了他心爱的人。
很快、很轻,好像只是碰了一下,一息而已的吻。
他渴望跟对方激烈战斗,眼里的战意绝不假,渴望跟对方交欢,眼里的爱欲更不是假。但这一场他无法赢。
他不能让对方在“现在”输给他,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格”。倒是想至少打一场,可惜恶体无法允许。
想对方也爱上自己,可是追月太难。他的月亮过于迟钝。时停的一息之内,他贪婪地注视对方的真容,最终时停结束,他仿佛一瞬出现在对方面前。
何清溟愣住了。
刚刚明明是最好的时机,唯一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时机。而龙的手段通常杀伤力极强,一旦爆发,必然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是龙做了什么?好似只是靠近过来,轻轻擦过而已,如轻风拂唇,对他丝毫没有伤害。是用了隐秘手段,看似无伤,实则已经造成了重伤?
何清溟战斗思维极速运转,却不知面前身形微晃的男人,只是想倾述他内心炽烈而无处安放的爱意。
极慢的时间里,天地凝固般寂静,景泽天灵力透支,彻底支撑不住地倒下。
——很想跟你不顾一切地打一场,可惜不能是现在,下次,即使会伤害你,我也会做到让你战得兴奋。不过,这次虽然未能追上你,但至少碰到你了。
龙的眸子暗下来。
何清溟下意识将人扶住。
景泽天意识模糊,却依稀记得那双冰雪的眸子深处,伪装的威严冷漠不再,只剩温柔与关切。
如雪山上的日出,刺骨的严寒过后,令人沉醉的温暖。
男人的意识摇摇欲坠,最终陷入不断沉没的黑暗。
外界人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谁用了什么手段,经过了什么战斗,只看见黑衣青衣失力地倒下,而道宗首座居然扶住了对方。
大比过后,这幅画面,被无数人记在心里,久久难忘,不知何解。
而此时,他们更关注的当然是胜负!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胜负已分了?!
“是道宗首座的完胜!”
“他果然还是第一人,没人能赢他!”
“我赌对了,我赌对了!哈哈哈。”
“果然啊,龙对战邢刃重伤在身,一时半会根本没有治好,想打赢道宗首座,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你们非要赌他赢,现在输惨了吧。”
“哎,虽然可惜了,但确实是一场精彩的交锋!”
“要是完全状态的话,绝对能有一战之力吧,不过他这都没放出龙形,真的全力以赴了吗。”
纪晓心思考道。
周津元:“不好说,龙形战力强,但目标也大,何师兄剑法高绝,在何师兄面前如此暴露,也不是什么有利举动。其次,他没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吧。来了仙宗大比,不惜跟邢师兄两败俱伤都要杀进决战,不就是为了跟何师兄争夺第一吗。”
谢清雨点头,“这或许就是他当下的全力了。别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做,能正面对抗何师兄,走到何师兄面前的,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个同代人做到了?别忘了,他可是在短短十几天之内,从金丹迈入元婴的强者。”
巫鸣玉:“是的,能顶住何师兄的剑压,走到何师兄面前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了,那头凤凰都做不到。”
“所以,他也是知道自己的状态,才选择了这种交锋吗?”
仙灵城一派议论。
最终,这一届的比试决战,下界的蛮子还是未能够到天上的明月。但其他人无不认可了他的实力。
重伤之躯,还敢于万全状态的道宗首座正面交锋,顶着恐怖剑压走到了道宗首座面前,这件事谁能做得到!
“若非重伤,他一定有很大胜算。”
“很遗憾,期待他五年后重新挑战道宗首座,酣畅淋漓打一场!”
一些长老感慨道。
对此,凤颖笑了笑,最终抓着乱叫的凤黎走了。
灵虚子松了口气,转头对元真子道:“看,我就说吧,他还够不着我徒弟,更何况重伤在身呢。”
元真子还看着战场画面,久久无法回神,“明知这身体质无法打败对方,却仍要与对方如此交锋,这小子可真是一身傲骨啊,别的不说,这道心哪个年轻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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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张承:“哈哈,无所谓,胜败是常事,重伤在身不勉强,今年不行还有五年后,五年后再赢回来就好了。”
长老也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何西,莫欺少年穷,道宗首座能独霸仙宗大比,也就只有今年了,以那龙的成长速度,五年之后龙必赢道宗首座!”
但他激动之后,面色复杂地看向张承。
张承一顿,悲道:“赌局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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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
灵天宗宗主道:“五年后,你怎么看?”
灵天宗首座想了想道:“不好说吧,那龙的成长速度完全超乎想象,但道宗首座也非同寻常,他们都是强者,今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我倒是觉得道宗首座有望保持第一。”
灵天宗宗主笑了笑,“是吗。”
那接下来的修真界就更有意思了。
“我们将会看到双强争锋吗?”
灵天宗首座咳了声,“宗主,别忘了还有我!”
“哈哈哈,你就等着见证历史吧。”
-
另一方。
何清溟赢了,却丝毫没有终于赢下天命之子、宿命之敌的喜悦。这在他看来,也完全不算赢,只是“乘人之危”罢了。
他脑海里无比强烈地记得那双炽烈的眸子。
当时,龙的眸底好像燃着一把庞然大火,有一种无比强烈的念想,并非战意。而是其他心意。
“你……”
何清溟头一次如此心悸,好像让人一剑捅穿了心脏。
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一直忽略了,就跟他经常性忽略很多事情一样。有一件、甚至很多件事情,他都一直忽略了。以至于他忽然想起其中的不对劲,只觉得一切都很奇怪,完全对不上号。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之前那么执着于道宗首座,却在真正面对道宗首座时,不拿出你一向玩命的做法。”
“道宗首座”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头脑混乱,只觉得一直稳定的某物,突然间分崩离析了。
秘境破碎后,他在时空转移前将无意识的龙送回了龙宫,现在也用回了分.身。而扶着龙回寝殿前,他忽地顿住脚步,视线看向了那扇总是封闭的门。
景泽天说过,那里放着一个故人。
他知道估计是以前的他。但知道后没有去想,为什么景泽天要将自己的“尸体”留在龙宫的某一殿内,而不是葬下?他当时在跟对方置气,很多事情没想那么多。可不知为何,或许是今天看到的那双眸太炽烈了。在奇怪的意义上莫名烫到了他。让他恍然想起之前一直不去注意的异常。
龙总是吃花,说是治疗体质,却从不告诉他,到底是治疗什么的,偶尔还直勾勾地看着他吃。而他分明没印象吃过花,却知道那花的味道,好像被灌过很多很多。
有什么事情不对。
他家龙……很奇怪。一直都很奇怪。
何清溟瞳孔微抖,忽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将龙好好地放在寝殿,确认只是透支疲累后,他松了口气,但完全放不下心。
他现在的身份,一开始说是魔修,现在却出入最大的仙宗如入无人之境,这条龙当真一点怀疑都没有吗。龙不应该心思缜密,对欺骗与背叛极其敏.感吗?
这也不对。
何清溟垂眸,坐在床榻边,越想越不对。他觉得这条龙瞒着他不只是修炼的事,还有很多,甚至是极为关键的事情。
他头一次如此心慌,本能地意识到一种坍塌,好像努力抓着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好像龙……即将变得陌生,即将离他远去。而他再也抓不住了。
怎么会呢?他目光看向沉睡的龙,只觉得龙触手可及、活生生的,怎会即将消失不见。
他沉思许久,没能破开思维中的迷雾。忽地站起身,好像只是随意走走,却走到了那个房间前。
它被龙纹封闭着,却不是打不开。
他看着门,伸手扶了一下,很难破解,但他可以破解。
犹豫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视界映入一片昏暗,迎面吹来彻骨的寒气。
很昏暗,但他看见了。
石床上安置着一具身躯,身着雪白道袍,静静地沉睡着。
他当场愣住,当然认出了那是谁,他没想到自己当时应该破碎的道体,居然如此完好地保存在这里。
而他震惊之时,昏暗中突然一道脚步声。
本该沉睡的龙从他背后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那具身躯前,还抱起了对方,举止暧.昧,一只手揽着腰,一只手都快摸到大.腿间了。
何清溟瞪大眼睛,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制止:“你别乱摸。”
“不可以吗。”
龙低眸,还抱着人。
“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身体!
但何清溟没法说,只能看着对方手指抚摩,身体贴合,情人般亲密暧.昧。
他沉默下来,龙还捏着那身躯的下颌,指腹摁过双唇,压出浅浅的凹陷。
那身银眸半阖,睫羽微抖,不知为何也仿佛有生命,雪白的脸浮满嫣红,像雪地里绽放的花,清冷而艳丽,若是能够呼吸,必定更活色生香。
何清溟愣住了,他很少看镜子,从未见过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怎会知道自己也会露出如此情态。他那具分.身跟本体有几分相似,从旁看上去,简直像在看自己。可是他记得自己以前不至于那样,像是被人长时间……做过什么一样。
他忍不住,正要说话,却瞪大眼睛,亲眼看着龙吻了自己。
“你……”
何清溟不知是羞还是愤,面色通红,瞳孔颤抖。
他见那双柔软的唇被舔咬,银丝拉扯,发出轻微的水声。他简直没眼看了,气恼地移开视线,混乱道:“无论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你也不能这么玩人家的尸体吧。”
“嗯,但他喜欢这么玩我。”
龙的动作惊人的熟练,回眸过来,表情好似还未魇足。
像是刚刚重伤复苏,饥饿难耐,理智还未完全正常,但是下意识地过来了这里。
居然还真的是。自己最开始做的,后面经常拿来逗龙。这么说来,还是自己先不对的?
何清溟余光瞅他一眼,耳根都红了。但他是真不知道,那是……如此暧.昧的动作。
他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要留住这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