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万语千言皆显苍白!!(1 / 2)
一行人踏入了寂静却整洁的黄土院落。
院子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照亮了院子里晾晒的几串金黄的玉米和墙角码放得如同刀切般整齐的柴火。
三孔窑洞静静地坐北朝南,门窗古朴,窗棂上贴着褪色的窗花。
一切都透着西北农家特有的质朴与安宁。
院子东边的窑洞门口,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腰在门口的鸡窝边撒着谷糠。那是一位老妇人,头发花白,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动作麻利而专注。
刘青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奶奶吴秀婷,心头一热,连忙快走两步,轻声喊道:“奶奶!”
老妇人闻声,动作一顿,慢慢地直起腰,转过身来。
当她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刘青山时,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缝:“哎呀!是青山啊!你咋突然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糠屑,高兴地迎了上来。
然而,
当她走近些,看到刘青山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尤其是那两位穿着笔挺军装、气度非凡、眼神激动得有些异常的陌生老人时,她的笑容微微一凝,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和拘谨,小声问刘青山:“青山,这几位是……?”
刘青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心已经飞到了爷爷身上,急切地问道:“奶奶,我爷爷呢?他没在家?”
吴秀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哦,你爷爷啊,他去后山坳那边拾掇柴火了,说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
“汪!汪汪汪——!”
突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狗吠声如同炸雷般从院门外传来,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紧接着,一道土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进了院子。
那是一条皮毛油亮、体型健硕、威风凛凛的大黄狗。
学名:中华田园犬。
俗称:土狗。
它一冲进院子,锐利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院子里这群陌生的不速之客。
“呜——汪汪汪!嗷呜!汪汪!”
它的反应极其迅猛!
只见它立刻刹住脚步,猛地挡在院门口,身体低伏,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浑身的毛发似乎都微微炸起!它耳朵警觉地竖得笔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龇出森白的尖牙,从喉咙深处发出极具威胁性的、滚雷般的低沉呜咽。
见这群陌生人没有退却的意思,大黄狗的警惕和敌意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汪汪汪汪——!!嗷呜!汪汪!”
它的狂吠声变得更加急促、响亮,一声紧接着一声,几乎不带停歇,充满了强烈的警告和驱赶意味!
它甚至开始微微前冲又后退,做出一种威慑性的扑击假动作,颈部的毛发完全耸立起来,整个身体都绷紧了,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誓死要将这些闯入者驱逐出它守护的领地!
凶猛的气焰完全爆发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持续升级的凶猛“警报”让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大黄!闭嘴!不许叫!”刘青山见状,立刻朝着大黄狗的方向,提高了音量喝斥了一声。
那正处于高度戒备和攻击状态的大黄狗,听到这声突如其来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喝斥,猛地一愣!
狂吠声戛然而止。
它疑惑地歪过脑袋,一双机灵的眼睛快速地眨巴了两下,紧紧盯向声音的来源。
当它的视线终于聚焦在刘青山脸上时……
奇迹发生了!
它眼中那凶狠警惕的光芒,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困惑,随即是难以置信的辨认,最后瞬间转化为狂喜!
那条刚刚还僵硬低垂、充满威胁的尾巴,仿佛瞬间接通了快乐的电源,以惊人的速度和幅度疯狂地摇摆起来,甚至带动了整个后半身都在欢快地扭动!
喉咙里那吓人的呜咽声,也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一连串极其委屈又无比兴奋的、撒娇般的“呜呜嗯嗯”声。
它彻底无视了院子里其他让它感到不安的陌生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刘青山身上。
只见它后腿猛地一蹬地,兴奋地“嗖”一声,像一颗黄色的炮弹般直窜到刘青山腿边,迫不及待地用脑袋、用身子亲热地来回蹭着刘青山的裤腿,一边蹭还一边不停地跳跃打转,那条摇成了“无敌旋风”状的尾巴,几乎要带起地上的尘土!
那热烈的欢迎仪式,仿佛在用它全部的语言诉说着:“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刘青山见它这狗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用脚轻轻踢了它两下。
大黄尾巴摇的更欢了。
“家里来人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有些沧桑的声音,紧跟着又是一阵沉稳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干咳,以及柴火捆摩擦的“窸窣”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院门口,一个老人正背着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微微佝偻着腰,低着头,一步步地挪进院子。
他头上裹着洗旧了的白羊肚毛巾,脸庞被西北的风沙雕刻得黝黑而布满深纹,身上穿着一件厚重的、沾了些尘土的老棉袄。虽然背负着重物,但他的步伐依旧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历经磨砺后的沉稳。
正是刘树德。
他习惯性地先将肩上的柴火捆靠在院墙根下,发出“哐”一声轻响,然后才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习惯性地捶了捶后腰。
当他转过身,这才猛地发现院子里站了这么一大群人。
他显然愣了一下,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眉头习惯性地微微皱起,带着军人警惕打量陌生环境的眼神扫视过来。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刘青山脸上时,那警惕和诧异瞬间化为了纯粹的惊喜和慈祥,嘴角咧开,露出被旱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声音洪亮而带着笑意:“咦?青山?!你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哈哈哈,好!好!昨个额还问你爹,说你啥时候放假?没想到今儿你可就到家咧!!”
他的笑声爽朗,在院子里回荡。
然而,他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气氛有些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两位陌生的老军人,他们的眼神……太奇怪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动、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一种让他心脏莫名加速狂跳的熟悉感!
刘树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眉头习惯性地微蹙起来,心中疑窦丛生。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快速而仔细地扫过那两位情绪明显不对劲的老人。
“这两位老同志……看这身将官呢子军服,穿得一丝不苟,身板笔挺,气度威严沉稳,眼神锐利,绝对是军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刘树德凭借自己多年的行伍经验迅速做出了判断,“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这偏僻的农家小院?看这阵仗,还来了好几辆车……”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对方脸上,那激动得近乎失态的神情让他愈发困惑。
“他们为何这样盯着我看?眼神如此复杂……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这绝不是寻常的拜访或视察该有的神情。倒像是……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可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农,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激动的宝贝?”
一种强烈的不解和好奇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们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来我这穷家破院到底有何贵干?”
“难道是青山在京城结识了了不得的人物,引来的贵客?可就算是贵客,也不该是这般反应啊……”
他下意识地排除了各种可能,却越想越觉得蹊跷,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和心跳加速的感觉也越发强烈,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和迫切想要弄清真相的冲动。
他疑惑地又看了两眼那两位紧紧盯着他、身体甚至开始微微发抖的老人,转头看向刘青山:“青山,这……这两位是……?”
与此同时,
站在刘青山身后的刘树义和刘树茂,从刘树德走进院子那一刻起,目光就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同时停滞了!
是他!
绝对是大哥刘树德!
即便岁月将他磋磨得如此苍老黝黑,即便他穿着最普通的农家棉袄、裹着毛巾、背着柴火,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眼神深处的刚毅,那挺直过又因岁月而微驼的脊梁……
但他们仍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感,那是从血脉深处滋生的!!
刘树茂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哽咽,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下意识地猛地抓住身旁二哥刘树义的胳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刘树义的情况稍好,但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下颌绷得紧紧的,试图维持着最后的镇定,但微微泛红的眼圈和剧烈闪烁的目光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反手紧紧握住三弟的手,仿佛需要借力才能站稳。
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大哥的脸庞、鬓角的白发、眼角的深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狂喜交织着猛烈冲击着他的神经。
近五十年的寻找、思念、愧疚……
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院子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刘树德被这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的疑惑和那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他皱紧眉头,又重复道:“青山,你咋不说话,这……这两位是……?”
刘青山嘴巴动了动,他觉得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开口,应该把揭晓答案的权力交给刘树义、或者是刘树茂才对。
终于,
刘树义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猛地挣脱开三弟的手,上前一步,动作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僵硬。他抬手,用一种极其缓慢、近乎颤抖的动作,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军帽,露出了花白的头发。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树德,声音因为极力的压抑和激动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千斤重量:
“哥……大哥……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树义啊……刘树义!”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刘树茂仿佛被这句话点燃了引信,积攒的情绪轰然爆发!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也上前一步,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撕裂般带着哭腔,几乎是喊了出来:
“大哥!是我!我是老三!树茂啊!刘树茂!大哥!!我们回来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刘树义……刘树茂……”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天霹雳,狠狠地劈中了刘树德!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身体剧烈地一晃,脚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柴火捆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到极致,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瞬间被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近乎眩晕的难以置信所充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扭曲、颠覆!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刘树德抬起一只颤抖得完全不成样子的手,指向眼前的人,声音干涩得撕裂,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混乱:“你……你们……不……不可能……这怎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