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浮城(1 / 2)
阿姆斯特丹运河的水面泛起鱼鳞状的波纹,刘宇蹲在浮动平台的钢制边缘,手指抚过浸在浊水中的记忆合金锚链。涨潮警报响起的瞬间,拇指粗的银灰色金属链突然收缩绷直,水面下的铰接处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抬升速度每秒0.37米。”工程师克拉拉盯着平板电脑,屏幕上12栋浮屋的GPS坐标正在同步跃升。她耳后的助听器突然发出蜂鸣——这是锚链张力超过设计值15%的警告。
刘宇抓住平台护栏,看着运河对岸的百年砖楼逐渐沉入视线下方。二楼咖啡馆的常客们仍在悠闲地搅动咖啡,仿佛对这种日常的垂直迁徙早已习以为常。当浮屋群停驻在2.3米高度时,系泊桩上的郁金香图案恰好与堤岸齐平——那些用防水涂料绘制的花朵,是春季球茎水下储存库的位置标记。、
“第三次测试还是西区滞后。”克拉拉将平板转向刘宇,三维模型显示7号浮屋的抬升轨迹存在0.8秒延迟。他们身后的维修船上,两名工人正用高压水枪清理浮基侧壁的藻类,翠绿的螺旋藻团块坠入水面,引来成群的鲱鱼争食。
陆远在北京控制中心摘下耳机,卫星地图上的橙色光点突然引起他的注意。当他把荷兰水务局提供的17世纪地籍图叠加到实时监控画面时,汗毛瞬间竖起——现代浮城的轮廓线与三百年前的围海造田网格完全重合,连浮动广场的位置都对应着古地图上的风车基座。
“这不是巧合。”他放大阿姆斯特丹北区的卫星影像,浮动小学的八角形结构恰好覆盖着1635年的奶酪仓库遗址。热成像显示浮基内部的中空层正散发异常温度,像是混凝土浇筑的肺叶在进行光合呼吸。
社区教堂的青铜钟敲响正午12下时,维修船突突地驶向12号浮屋。刘宇戴上绝缘手套,掀开配电箱的防水盖板。密集的电缆束间,几株紫背天葵正从检修孔钻出,根系缠着藻类空气净化系统的供氧管。
“雅各布又在浮基里种菜了。”克拉拉无奈地摇头,用万用表检测电流时,表盘上粘着去年圣诞节的槲寄生碎片。他们顺着消防梯爬进浮基中空层,手电光束惊飞了栖息在此的雨燕,鸟翅掀起的风中飘着螺旋藻干燥后的粉末。
刘宇的靴底踩到个硬物,拾起发现是枚锈蚀的船钉。克拉拉用光谱仪扫描后挑眉:“1820年左右,东印度公司货船的配件。”她指向头顶的混凝土顶板,“这里以前是造船厂拆卸废船的填埋区。”
涨潮警报再次响起时,两人被困在浮基内部。记忆合金锚链收缩的金属呻吟透过混凝土传来,中空层的气压骤然改变。刘宇的耳膜刺痛,看见检测仪的数值在疯狂跳动——藻类系统误判潮汐变化为光合作用周期,正在超负荷释放氧气。
“手动关闭阀门!”克拉拉扑向控制面板,防爆玻璃后的应急手柄却被藤壶覆盖。刘宇扯下工装裤的皮带扣,金属边缘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当最后一只藤壶脱落时,运河的水位已经淹没浮基下层,渗入的咸水与淡水藻发生反应,生成絮状沉淀物粘住传动齿轮。
陆远在北京目睹了这场混乱。卫星热力图显示整个北区浮基的温度骤降7℃,仿佛混凝土巨兽在潮水中打了个寒战。他调出1635年的海图对比,发现故障区域正好对应着古堤坝的决口位置——当年那场洪水卷走了70名填海工人。
“用四号备用方案。”陆远接通阿姆斯特丹控制塔,启动波浪能涂层补偿系统。指令下达后,浮屋外立面的光伏玻璃突然转为深蓝色,将运河的波浪起伏转化为电能。滞后的7号浮屋终于追平抬升高度,系泊桩的郁金香与对岸咖啡馆的遮阳伞重新对齐。
傍晚检修时,工人们在12号浮基发现更惊人的秘密。拆除老化的藻类滤网后,混凝土内壁显露出人工开凿的凹槽——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七世纪的陶制排水管,管口还塞着当年造船工留下的羊毛袜。克拉拉用内窥镜探查,发现这些古董管道依然连通着现代排水系统,某段管壁甚至还粘着300年前的鲱鱼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