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古装人影 1》(1 / 2)
车停在路边,引擎熄火后,四周静了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是记忆里熟悉的泥土和腐叶的气味。
这里是去往外公家半路上的小树林。
二十年过去了,模样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树木变得更高大了一些,枝叶也更加茂密。
“感觉怎么样?”李医生的声音温和,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今天他穿着便装,大概是希望能够减轻一些正式感。
“还好。”
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目光却死死盯着树林的深处。
就是在那里,每一次,妈妈骑着电动车,带着五岁的我,“嗖”地穿过林间这段路时,他们就会出现。
两个身上发着白光的人,穿着宽袍大袖,就像是老戏台上跑下来的。
他们永远在纠缠,在打斗和。
剑光?或许是,我看不真切。
两人的四周光影乱窜,动作也快得吓人。
每一次,我都瞪大了眼睛,扒着妈妈的衣角,一直到车子驶出林子,这奇异的景象才会消失。
我说给妈妈听。
起初她只是笑笑,说小孩子的想象力真丰富。
后来我说得多了,她开始不耐烦,呵斥我“胡说八道什么”。
再后来,她带我看了好几个医生。
最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在看了各种检查单后,敲定了“颞叶癫痫”的可能性,说这是一种会导致幻视的病症。
于是,这两位发光的身影,就成了我童年里无法与人说的秘密,以及病历本上一个冷冰冰的诊断。
“记住,那只是幻觉,是大脑异常的放电。”李医生轻声说,引着我往林子里走。
“暴露疗法的目的,就是让你在清醒的状态下,直面它,认知它,从而消除它带来的恐惧和影响。”
我点点头,跟在他的侧后方,脚下的枯枝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阳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着,只留下一点点光斑闪动着。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就是这里。快到了。
那片稍微开阔的空地。
我停住脚步,呼吸停滞。
来了。
就在前方十几米远,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
依旧是那两个古装男子,一个身着玄衣,一个穿着素袍,周身笼罩着一层不似人间灯火的白光。
他们的动作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只有衣袂翻飞带起的光痕和兵刃相交时迸发的、无声的激烈。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二十年来,每一次,都毫无变化。
我死死咬着下唇,努力按李医生教的那样,深呼吸,告诉自己:
是假的,是大脑骗了你,你看,他们甚至没有影子,动作也违反物理规律……
李医生就站在我身边,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他的眼中只有寻常的林木和空地。
他微微蹙眉,但是语气依旧平稳:
“看到了,是吗?没关系,保持冷静,观察它,描述它。试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根浮木,让我在翻涌的恐慌中勉强抓住。
“他们……在那里,”我声音发紧,抬手指去,“玄色衣服和白色衣服,在打……动作很快,发光……”
李医生点点头,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笔,似乎想记录什么。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所指的空地上。
“细节呢?和以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
我强迫自己看得更仔细些。
光影,动作,招式……似乎,真的没有。就像一盘播放了无数次的录像带。
就在我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以证明这真的是我大脑的造物时,场中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玄衣人用了一个极其迅猛的招式,将素袍人逼得向后踉跄,素袍人周身的光芒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刹那,两个原本沉浸在你死我活搏斗中的身影,动作猛地停了。
不是收招,也不是暂停。
是违背所有运动惯性的凝固。
就像……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两张原本因为光影和高速动作而模糊不清的脸,缓缓地转了过来。
正对着我的方向。
他们的四只眼睛,仿佛是两对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深渊,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穿透了所谓“幻觉”的壁垒,精准无比地——
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四肢僵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接着,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嘶……”
我缓慢地扭动脖子,看向李医生。
他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变成了一脸的惊骇。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全身微微颤抖着。
他始终充满理性和安抚力量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恐惧。
他手里的小本子和笔早已掉落在脚下的腐叶上,而他抬起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直直地指向两位刚刚“转头”的古装人。
他的视线也精准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他看到了。
他真的看到了!
李医生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他转向我,眼珠由于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凸出:“他们……他们为什么在看着我?!”
我扭回头。
面前的两个人依旧保持定格的姿态,他们直勾勾地面对着我身边的李医生。
林间的风停了,虫鸣鸟叫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李医生的呼吸变成了急促,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踩断的枯枝发出声响。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幻觉……是共感……群体性幻觉……”
他试图用专业知识来解释这无法理解的一幕。
就在这时,那个玄衣人的“头”,缓慢地歪了一下。
一个微小却又足以让人寒毛倒竖的动作。
像是在“观察”,在“确认”。
“啊——!”李医生发出一声惊叫,猛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树林外停车的地方狂奔而去。
他跑得跌跌撞撞,肩膀撞在一棵树上发出闷响也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向前跑着。
空地上,现在只剩下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二十年来构建的“癫痫幻觉”世界,在李医生崩溃和逃离瞬间,轰然倒塌了。
他们不是幻觉。
他们一直都不是。
那他们是什么?
当我正在思考这个疑问时,两位静止不动的古装人的眼神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脚跟却被一块突起的树根绊住,重重地摔坐在潮湿的腐叶地上。
手掌被碎石硌得生疼,疼痛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跑!必须跑!
我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可一抬头,他们靠近了,已无声无息的站在我面前,离我不足五步。
如此之近,我终于能稍微看清一些细节。
他们的衣袍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光晕织成,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
脸上依旧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光影组成的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