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碎（2 / 2）

这一次，没有天降神兵，没有亲人相送，更没有奇迹。

刽子手手起刀落，只留下刑台上那一抹鲜红的血迹。

*

当连锦赶到西市的时候，午时已过了三刻，围着的人群早就散尽了，只有一个黑瘦的老叟在打扫空空荡荡的刑场，莫名令她生出了一种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但当她看见刑台中央，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她的胸臆之间像是有一团火突然炸开，火星所及之处，都蔓延起了熊熊烈火，将她的一颗心烧灼得七零八落。

扫地的老叟走了过来：“姑娘可是来找一位姓谢的年轻人？”

难道他没出事？

连锦怀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望着老叟，连开口都艰难：“大爷，你……认识他？”

“前些日子，我被人冤枉下狱……同他住在一间牢房。”老叟的目光有些复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滩血，叹了口气，“他让我给你一样东西。”

一株长势优良，生机勃勃的兰草递了过来。

连锦睁大了眼睛。

老叟见她不接，上前一步，将兰草塞到了她的手里。

“在牢里时，那年轻人说有路子能帮我出去。我当时还不信，问他，若是有路子，为何自己不出去。他说他犯的事不一样，要是出去了，会害死帮他的人。结果第二天，狱卒真的放我出去了。他求了我一件事，让我在集市上买一株成色最好的兰草，在他死后，在刑场上等一个找他的姑娘，把兰草交给她。”

连锦极缓慢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兰草。它的叶片青翠舒展，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满目的绿意打湿了她的眼眶。

她恍惚想起那日端阳，他送她盆栽时，随性而至所念的那首诗。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后半句是……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眼眶里不断地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兰草的叶片上。

她的双肩微微耸动，低下头，牙齿紧紧咬唇，将唇瓣咬的惨白，心中像是被利刃破开一个洞，痛得她捂住胸口，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她将兰草紧紧地攥在心口，失去浑身的力气似的伏跪在地，最终克制不住失声恸哭，凄厉的哭声荡在半空，像无根的枯叶，绝望而无助。

连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她捧着谢洵留下的兰草，在窗前枯坐了一夜。黑暗的天空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她身边的每一丝温暖都卷走了。她睁着眼，一夜到天明，眼看着笼罩整个世界的黑暗一点一点消散，日出的余晖最终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天亮了，但谢洵再也看不到了。

当她沉溺在悲痛之中时，腰间的玉牌不小心跌落在地，“铛”一声响。

她小心翼翼的拾起，手指覆盖在玉牌表面干涸的血迹上时，她突然醒悟过来。

现在她没有资格消沉。

她要替谢洵完成他没做完的事，她要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她要扳倒徐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