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接济(2 / 2)
她不再关注他们的争执,只知大河另结新欢,抛弃了他们母子。
年轻时他的承诺与誓言,如今皆成空谈。
往事不可追,她像行尸走肉般走着,吴敏追上来质问:"你跟江景行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不是把钱全给了你?"
"我和他毫无关系。刚才认错人了,真的与他毫无牵连。"
说着这些话,她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他已经变心,回不去从前,只能接受现实,视他如死人。
"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认错人?"
"确实认错人了。我儿子都二十多岁了,他已娶妻生子,我也做了奶奶,怎会与他有任何纠葛?"
吴敏半信半疑:"最好确保你说的是实话,穷人最看重利益,若你真与他有染,休想逃过我的手心。"
"吴敏,莫要无端猜忌,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心思。"
"你还替她说话!"吴敏大声喊道。
梅疏月头也不回地离开,吴敏站在街边与江景行争执几句后,两人先后归家。
梅疏月并未直奔回四合院,心中满是痛苦,多年来所思所盼,竟落得如此结局。她竭力压抑情绪,却仍忍不住想要放声痛哭。
尽管历经沧桑,年岁渐长,她依旧感到内心的脆弱。悄悄避至角落,拭去泪水后,才返回四合院。天寒地冻,四下无人。
她决定暂时不去找许楠楠,那里人多眼杂,自己脸上的泪痕难免引人询问。先回房静一静再说。
坐下片刻,心情稍稳。她在思考是否该将此事告知三个孩子。
忽然忆起江淮初次见到大河时的情景。大河与江川极为相似,江淮见到大河,定然能猜出那是父亲。江淮曾去过他们家,或许早已知晓父亲变心之事,故能如此平静面对。
孩子在她面前否认大河的身份,定是为了避免她伤心。
调整好情绪,她再次找到江淮。
“小阳。”
“妈。”
江淮见母亲眼眶泛红,关切地问:“妈,您怎么了?”
“小阳,我知道你为何否认他是你父亲。今天我在街上又遇见他了,还有……还有他的新婚妻子。”
“妈,您都知道了。”难怪会这般伤心。
“是啊,我都明白了。”鼻尖又酸涩起来,“小阳,他变心了,来这里另娶他人,还生下了孩子。一鸣就是他们的孩子。怪不得他不认我,他大概是不愿再与过去有任何牵连。”
“妈,他就是个负心汉。他变心便变心了,您别为他难过。您还有我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都熬过来了,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
江淮说着也声音哽咽。
想起他不易,想起他们一家经历的种种艰难。
当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再次相见时,他已成了背叛他们的人。
“妈,他们可不止一鸣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女儿。上次我去他们家,母女俩一起羞辱我。她们不知道我和江大河的关系,只因我是农民工,就看不起我。妈,你能想象吗?能和这种女人相处这么久的人,会有多糟糕?”
“可是,你爸以前确实很善良。”
“妈,你觉得他还好吗?他抛下我们不管,这算什么好事?”
梅疏月忍不住回忆起过去,想起她和江大河初次相识的情景。
这些事发生在江大河失踪之后,她因伤心不愿对孩子们提起。
后来,江大河外出购物后再未归来,外界开始流传各种说法,有人说他已去世,有人称他移情别恋,另娶他人。这两种猜测都让她恐惧,她不敢提及,江大河成了家中禁忌,除非她主动说起,否则孩子们从不提起。
砚舟问:“小阳,还有谁知情?”
“我嫂子、婷婷知道,院子里其他人可能也知道,只有我大哥不知情。妈,我们不是有意隐瞒。”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会难过伤心。大哥一旦见到那个人,就会明白。”
“嗯。”
“我觉得大哥不会因此困扰,他也未必期待父亲回来。妈,我们都已释怀,就怕你还放不下,所以没告诉你。”
梅疏月思索片刻,“既然大哥尚不知情,我们去告诉他吧,别让他继续被蒙在鼓里。”
“好的,妈。”
他们来到许楠楠的房间,三个孩子虽未入睡,却安安静静躺着,乖巧得很。
关老太太不在房内,大概是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方念初与江婷守在许楠楠和孩子的床旁,还有江川在场。
“妈。”江川注意到梅疏月脸色不佳,急忙上前询问:“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些事需要告诉你。”梅疏月说道,目光转向许楠楠和方念初,“这件事你们或许已经知晓,就是有关你父亲的事。”
许楠楠见梅疏月进来便觉气氛不对劲。
她公婆年轻时在艰难环境中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这足以说明她的不易与坚韧。
平日里,她总是笑容满面,极少流露消极情绪,普通的事情难以让她动容。
如今她眼眶泛红,许楠楠意识到一定是出了大事。
在这群人中唯有她这般状态,难道又是遇到那个男人了吗?
她猜测梅疏月应是得知江景行的变节,才会如此难过。
梅疏月抬头瞥了一眼江川,大儿子和那人长得极为相似,这让她愈发难过。
“阿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弟妹们都知道了,唯独你还被蒙在鼓里,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妈,到底是什么事?”
江川扶着梅疏月坐下,看着疲惫的母亲,心中一阵疼惜。
方念初担心她说的是自己不该听的内容,“我去外面等,你们聊。”
“不必。”梅疏月制止道,“既然进来了,就不怕你知道。也许这事你也略知一二,但听完后千万别取笑我。”
方念初深知对方家过去的艰辛,“疏月,我们虽是亲家,相处已久,也算姐妹相待,若有难处尽管开口,我不敢保证能帮上忙,但只要能做到,必定尽力。”
“念初,谢谢您。”
梅疏月再次望向江川:“阿野,其实你爸还活着,我已经见过他了。”
此言一出,江川表情并无太动,反而显得更加阴郁。
“妈,您心情不好是因为见到了他吧。”
“嗯。”她望着儿子忧虑的脸庞,“阿野,你是不是知道他还活着,反而不开心?”
“妈,他生或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妈,我不希望您因为这个人而伤心难过。”
“你……你真的不愿意认他吗?”
“是的。”江川想,若是那个人未曾辜负他母亲的话,只要母亲愿意,他一定会答应相认。然而此刻的母亲显然十分痛苦,这想必是拜那个人所赐。
那个人辜负了他的母亲。
“妈,您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妨告诉我吧。”
梅疏月犹豫片刻,许楠楠便歉意地对江川说道:“阿野,其实我最先得知父亲并没有去世。年前我去江家为江老先生诊病时,发现江景行与您长得极为相似,年纪也足以当您的父亲了,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公公。
只是他早已在此成家立业,有了两个孩子,几乎与江婷、江淮同龄。他当年的消失,不过是回到这里罢了。阿野,别怪我隐瞒。”
“楠楠,你无需道歉,我知道你都是为我们好。”
若母亲从未知晓此事,便不会受到伤害。
“大姐,这件事我也早知道了。”江婷道,“那天我在医院看到一个女孩,容貌与您相似。她便是那个薄情父亲与别人所生的女儿。”
江淮接着说:“我也早就清楚了,我的同事江一鸣,正是他与那位女子的后代。大哥,我们并非有意瞒着你。”
“我知道,你们不必自责。”
如今最关键的是如何安慰母亲,而非考虑是否接纳江景行。
他紧握住母亲的手,“妈,咱们家里,最难以释怀他的便是您。虽然他在那边已组建新家庭,我也无法劝您立即放下,但我们总该面对现实。
您有我们,就如从前一般,假装他从未存在过,好吗?”
梅疏月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母亲明白,母亲年岁已高,这样做确实不够争气。可母亲实在难以承受,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年,他曾承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江川沉思片刻,说道:“尽管这些年你很少提起他,但我们都知道你多么在意他。我见过无数次,你独自在房间默默看着他的照片,每一次流泪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跟我们聊聊他的过往,或许说出来会让你好受一些。”
梅疏月目光依次落在三个孩子身上,最后看向儿媳和亲家母。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见外了。我来说吧。”很快,她陷入对往昔的追忆,嘴角浮现笑意,“那是二十多年前,正值乱世,各地战事频仍,但也存在一片宁静之地。
我们梅家世代经营香料生意,有自家田地种植香料作物。虽战乱时期遭受重创,幸有家底,家中依旧兴旺。
那天我去田间采摘花卉,途经河边时,发现一个男子昏倒在岸边。几个女工以为他已断气,十分害怕。我鼓起勇气靠近,发现他额头受伤,试探鼻息后确认他还活着,便决定施以援手。
当时他的情况危急,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难保。我在学堂曾听先生讲解过,溺水者需实施心肺复苏或人工呼吸。
我依照所学,在他胸口按压一阵无果后,只能尝试人工呼吸。周围女工全程注视,见证全过程。最终我成功将他救回,他对我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
女工们打趣说我吻过他,要他承担责任。他一时不知所措,满怀歉意地看着我,我则解释无需多虑,我只是尽人事罢了。他不必因此束缚终身。
我询问他的来历,他却称记忆全失,不清楚来自何处,也不知姓名,更不明白为何被河水冲至此处。”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伤,猜测他是因头部受伤导致短暂失忆。他受着伤,又不知家在何处,我便将他带回家。
他在我们家休养,很快身体恢复,但记忆依旧空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家乡在哪。
我和父亲带他走访邻村,希望寻回他的家人,也托熟人帮忙,可他的家并不在清平湾附近。我们甚至带他去县警局求助,但警局人手不足,无能为力,他只能继续留在我家。因他随身携带的扳指刻有“江”字,父亲给他取名江大河。
他在家中从不白吃白住,不是在家务活,就是在田间劳作。他力气大,能抵两人,厨艺精湛,懂得诸多事务。
那时局势动荡,时常下山劫掠,某次,首领率众闯入我家,意图强娶我为妾。我不愿,他拼死将他们驱逐,自此再无人敢来滋扰。然而,那次他伤势严重,险些丧命。
待他痊愈,村里开始流传闲话:说我当初救他时与他有过亲密接触,他长居我家,又能干,必定已与我不清不白。谣言四起后,他鼓起勇气向我和父亲表明心意,若我们不嫌弃,他愿入赘梅家,无论能否找回亲人,都将成为梅家的一员。
私下他也向我坦言,已倾心于我,我也对他心生好感,于是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起初,日子过得甜蜜美满。婚后不到一年,我们迎来第一个孩子,取名梅野,按梅家姓氏。
那时生意艰难,家道中落,父亲因劳累病倒,内外事务全靠一人支撑。即便如此,他每日忙碌,仍细心照料我和父亲。
父亲常说他娶了个好女婿,我也庆幸与他相遇,这是命运的安排。
江家遭受变故,财产被没收,还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上级认为江父是家中支柱,打算将他与女儿一同带走,接受公众的指责。
年迈体弱的江父不愿让女儿涉险,提议改姓江,由自己成为名义上的家长,独自承担一切压力。从此,每次批斗都由他顶替,即便遍体鳞伤也毫无怨言,承诺守护家人直至终老。
若非如此,江父恐怕熬不过那个寒冬。几年后,江父病逝,家中仅剩母女三人艰难维生。然而,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丈夫外出采购后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村里议论纷纷,有人说他已故,有人猜测他返乡遗弃妻儿。但江母始终坚信他不会食言,定会回来团聚。此刻,她泣不成声。
在场众人深受触动,重新审视起江景行的形象。江淮亦感慨万千:“没想到他竟如此深明大义。”
江婷却道:“如今他已另娶他人,组建新家。”
梅疏月迟疑片刻,“或许他有难言之隐,被迫做出选择?”
江川看着眼前这个“复活”的父亲,心中毫无波澜,但他不愿母亲因此而难过。
“妈,既然您已经见到他,他有没有解释为何突然消失?为何不给您一封信或找人捎个话?”江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没有,他说根本不认识我。我向他讲述过往的事情,他却一脸茫然,说我是认错人了。”母亲抹着眼泪,声音有些颤抖。
“他肯定是有别的家庭,才不想认我们的。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江淮愤然说道,原本对父亲残留的一丝期待彻底破灭。
砚舟梅疏月轻轻摇头,起初她也这么认为,但回忆起与江景行初次见面的情景,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撒谎的人。多年来与他共同生活的经验告诉她,他向来诚实,让他违背本心说谎几乎是不可能的。
“父亲从不说谎,一旦心虚就会脸红。”
“可他为何否认一切?难道真是在装模作样?”江淮追问。
“这……我也无法理解。他绝非伪善之人。”
江淮心中其实也深受触动,不愿相信父亲薄情寡义。当初父亲为何一声不响离开,如今又为何拒绝相认?
“会不会是他真的遗忘了过去?”许楠楠提议,“妈,您说过他年轻时去清平湾时患过失忆症,也许后来恢复记忆了,记起了家乡和姓名,这才回来。”
梅疏月疑惑道:“即便恢复记忆,也不该将我们遗忘啊。”
“妈,我虽未见过他,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或许他在第一次失忆时忘掉了之前的一切,在恢复记忆后,只记得第一次失忆前的经历,却遗忘了中间那段时光以及恢复记忆后的记忆。”
许楠楠的话刚落音,那母子四人便陷入了沉默。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空气沉寂许久。
梅疏月原本痛苦的表情渐渐舒缓,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就说,大河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定是这样,他恢复记忆了,却把在清平湾的经历给忘了,把我们都给忘了。”
说着,她的眼泪再次滑落,既期待这是真的,又害怕接受这个事实。
“他又成了最初的那个大河。不,他不再是大河了,他是江景行,只是江景行。”
江淮有些不满:“妈,这意味着,在他的记忆里,我们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可我们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四个人。他能装作若无其事,把所有后果都推给别人承担。”
“小阳,如果他没恢复记忆,而忘掉那些经历,绝不会变成这样。”
江川开口道:“目前来看,楠楠说得最有可能。既然他已经忘记我们,我们也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互不相干,互不相欠。妈,你觉得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无能为力。好在他并非有意背叛我们,我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些。
他有了新家,我们也有自己的归宿。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我们不打扰他们,再遇见他时,我也不会再纠缠,就当他是个陌生人吧。”
即便她清楚这只是理想化的想法。
毕竟江川长得像江景行,早晚会有碰面的一天,只盼江景行那时别多心。
紧接着,江川说道:“以后见到他,他若发现我和他长得相似,我就说是巧合。”
“对,我之前告诉他你和你爸长得像,他也说是巧合。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必刻意回避,就当他只是这里的一个陌生人就行。”
话毕,她似乎豁然开朗了许多。
大河流向终于有了眉目,他也并非有意抛下他们,她多年来的心结终于解开。
门外传来隔壁老王的声音:“梅同志,梅同志。”他本想直呼其名“疏月”。
梅疏月走出屋:“王大哥,您找我有事?”
老王见她眼眶泛红,心疼地皱了皱眉。
“梅同志,你怎么了?”
梅疏月擦了擦眼角,“没事,王大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王递给她一盒点心:“这是别人送我的,吃不完,怕放坏,你帮我吃了吧。”
“这……”梅疏月愣了一下,急忙后退,不敢接,“王大哥,东西您吃不完可以给其他人,我不能收。”
“给谁呢?”他又赶忙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什么事?”
“我的棉袄破了,我自己缝不好,听说您手巧,想请您帮忙缝一下。”
“这……”梅疏月想起方念初擅长针线活,手艺肯定比她强,老王为何不找方念初,莫非是担心许鹤轩误会?
“您把衣服拿来吧,我给您缝缝。不过这点心您还是带走。”
“只是些点心而已,我带回去自己也吃不完。再说,您帮我缝衣服已经很费心,我心里过意不去。如果您不要东西,是不是就不愿帮我忙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那好,我回家拿衣服。”老王笑着离开前,将那盒点心硬塞进梅疏月手里。
不一会儿,他便拿着棉袄回来交给梅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