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傻孩子,说这些干啥呢(1 / 2)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雾气还没散,陈景辰就开着车往家赶。父亲靠在副驾驶座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呼吸平稳。车窗外的麦田结着层薄霜,像撒了把碎盐,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混着雾霭,在半空织成张暖融融的网。
“快到村口了吧?”父亲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他掀起窗帘一角,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眼里泛起些微的潮意,“这麦子长得真好,比去年密实。”
“还有二里地。”陈景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父亲的脸在晨光里显得柔和了些,颧骨上有了点淡淡的红晕,不再是住院时那吓人的惨白,“妈说杀了只老母鸡,炖着等咱们呢。”
父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妈就是这样,总怕饿着。”他顿了顿,看向儿子,“这次住院,花了不少钱吧?”
“不多,报销完没多少。”陈景辰避开父亲的目光,望着前方的路,“你别操心这个,养好身体最要紧。”
父亲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回窗外。陈景辰知道,父亲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缴费单他偷偷看过,只是爷俩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捅破那层纸。
车刚拐进村口,就看见母亲站在老槐树下张望,蓝布围裙在风里轻轻飘。陈景辰停下车,刚拉开门,母亲就扑了过来,手在父亲胳膊上轻轻摸了摸,又往他脸上瞅了半天,眼泪掉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父亲拍了拍母亲的手,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掩不住眼底的暖意,“快回家吧,冻着了。”
院子里早就热闹起来。姐姐在灶房和堂屋间来回穿梭,手里端着盘刚炸好的丸子,油星溅在她的红棉袄上,像落了些金点子;妹妹蹲在墙角择菜,跟帮忙的表嫂说着什么,笑声脆得像银铃;三姑父正站在屋檐下贴春联,手里的浆糊刷子蘸得太满,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黄。
“三姑父,我来帮你。”陈景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春联。红纸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着亮,“平安二字值千金”几个字笔力遒劲,是三姑父写的。
“你爸这病刚好,别累着。”三姑父抢过春联,自己踮着脚往门框上贴,“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动弹。”他鬓角的白发比上次见面时又多了些,可贴春联的动作却麻利,浆糊抹得匀,对齐时眯着眼看半天,像在完成件要紧的活计。
陈景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小时候家里穷,过年买不起春联,三姑父就带着笔墨来,在黄纸上写,写完了还教他认字;他上初中时被同学欺负,三姑父拎着锄头就去学校,吓得那同学再不敢找茬;这次父亲病倒,又是三姑父连夜骑着三轮车去镇上请医生,守在堂屋门口念咒驱邪,一夜没合眼。
虽然后来有几年,三姑父不知因为啥,见了面总淡淡的,话也少,可真到了难处,他还是第一个站出来。陈景辰想,或许是有啥误会,可骨肉亲,哪能真计较?就像屋檐下的冰棱,看着硬,太阳一晒就化了。
开席时,堂屋里摆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挤挤挨挨坐了二十多口人。父亲被让到上首的位置,母亲挨着他坐下,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鸡肉、丸子、炸豆腐,堆得像座小山。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父亲笑着把碗里的菜往母亲碗里拨了些,“你也多吃点,这些天瘦了。”
“我不饿。”母亲的眼圈红了,又赶紧夹了块鸡腿给父亲,“这个补身子。”
远房大舅坐在对面,端着酒杯喝了口,咂咂嘴说:“锦松啊,看你这脸色,是好多了。说实在话,你晕倒那天,可把我们吓坏了。”他放下酒杯,筷子在桌上点了点,“当时你脸白得像纸,嘴唇发青,我摸你手,凉得像冰,心想这下怕是……”
“大哥,喝酒喝酒。”三姑父赶紧打断他,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