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无所谓仁与不仁（2 / 2）
虚烬接口，语气带着一丝冷嘲：“而如今显化的天道，过于偏执地忠于僵化的规则，执着于定义‘善’……执着于彰显‘阳’的一面。”
“它拼命压制、排斥事物本应存在的另一面。映射到人间，便是生灵心性的愈发极端、表里不一的伪善滋生……”
“当这种压制达到某个临界点，被长期压抑的负面能量便会以最激烈的方式集中反扑，战争、杀戮、道德沦丧……如同你们经历的云隐大陆，便是此规则失衡下的典型悲剧。”
沈墨璃若有所思，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明白了。大道本身，本无善无恶，更无偏爱与喜恶。它如同广袤的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
“人，被称之为天道宠儿，并非是因天道有所偏爱，仅仅是因为人类的某些本质属性、思维行为模式，更契合自然运转的某些规律，因此更容易通过自身努力，获得他们期望的结果。”
“这并非恩赐，而是契合自然律后的必然。故而古语有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此‘善’更近于‘善于顺应自然’，而非简单的道德评判。”
沌衍赞许地点头：“然也。本该如此。但大道一旦被强行割裂，意志相互对立，便衍生出了人为定义、带有强烈目的性的‘因果报应’体系。”
“一旦因果循环不再纯粹依托于自然规则的内在平衡，而是服务于某种意志的‘偏好’，那么便留下了可供钻营和作弊的缝隙。”
“正因如此，才会出现‘天道可欺’的荒谬现象。”
“晦天珠那般扭曲规则、窃取气运的邪物，才有了存在的土壤与可能。”
“云隐大陆那样的‘天弃之地’，才会衍生出来。”
“而真正的‘天弃’，在大道眼中，本应只是万物循环中一种自然的状态，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并无绝对的好坏之分，终将重归平衡。”
沈墨璃彻底了然：“所以，如今所谓的天道有缺，其根源在于分裂的大道意志无法自然融合。”
“而混沌之体与混沌道基，便成为了连接这两股对立意志、使其力量能够重新自然流转、互相转化的……唯一桥梁？”
她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却让叶凡瞬间绷紧了身体，眼中再次凝聚起风暴。
沈墨璃立刻感受到了身边三人骤然变化的情绪。
她话锋一转，语气轻松而坚定：“当然，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彻底理解问题的根源所在，并非表示我打算选择那条最极端的路。解决问题的方法，绝不止一种。”
“嗯。”沌衍微微颔首，紧绷的气氛稍缓。
“我此次寻你们，正是想与大家一同商议，看看是否能找到其他更好的方法。”
沈墨璃目光扫过沌衍、虚烬，最后落在叶凡身上，“比如……我们是否可以尝试，引导那分裂的大道意志本身，让他们‘自愿’地认识到彼此依存的关系，从而走向融合？”
“你……你竟与沌衍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虚烬惊讶道，随即摇头，“但据吾所知，此路难通，近乎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就因为那难以抗拒的‘绝对掌控’之感？”沈墨璃追问。
“难道不是吗？”虚烬反问。
“绝对的掌控……岂非意味着永恒的无趣与孤独？”
沈墨璃望向沌衍与虚烬，眼中是纯粹的不解。
“无趣……？”虚烬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你认为执掌众生生死，俯瞰纪元轮回，是无趣？”
“嗯！”沈墨璃肯定地点头，神情坦然。
“为何不能顺应自然，让万物自化，各自安好呢？为何非要事必躬亲，去关照每一个生灵的具体生死？这样……难道不累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向往：“就比如现在，我虽肩负责任，却也时常感到不够逍遥自在。这些重担，早已超出了我最初寻求修仙时，所向往的那份纯粹乐趣。”
“当然，”她随即补充道，目光变得坚韧。
“事已至此，我并不会逃避或抱怨已经发生的一切。但若时光倒流，有得选择，我必不会主动揽下这许多牵扯巨大的因果。”
“墨璃，”叶凡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待此番危机解除，我必带你踏遍四海八荒，览尽星河璀璨，做一对真正自在逍遥的神仙眷侣。”
虚烬依旧感到难以理解：“沈墨璃，你当真如此作想？”
“千真万确。”沈墨璃毫不犹豫。
“吾……一直以为，你心怀苍生，与沌衍是同一种人。”虚烬的语气带着几分复杂，“未曾想，你竟是……最接近大道本源状态的存在。”
沈墨璃沉默片刻，认真思索后答道：“‘顺其自然，为所当为’，是我最重要的信条之一。”
“若我遵循本心，一步一步前行，最终走到了需要我‘心怀天下’的位置，那么，我便去做那个心怀天下之人，尽力护佑一方。”
“但若我循着本心，一步一步，走向的是无拘无束的洒脱与自由，那么我便也不会过多干涉外界运作，只会守护我在意的一方净土。”
“该是如何，便当如何。不强求，不回避，只是如实观照，依心而行罢了。”
沌衍沉默了许久，望向沈墨璃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你与‘原本’的祂……当是一类。”
“无所谓仁，亦无所谓不仁。”沌衍的声音悠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不仁’，非是冷酷，而是至公。你……已然触摸到了此境的门槛。”
在这一刻，无论是代表秩序的沌衍，还是象征无序的虚烬，亦或是执念深重的叶凡，都感受到了一种远超力量境界的、源于大道本源的深邃与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