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if线(1 / 2)
番外三·if线
陆卿婵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一直到开始纵马的时候,她的心房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
马匹通体雪白,她裙摆的纹路雪白,就连她抓住缰绳的手指都是纯粹的雪白。
唯有陆卿婵知道,她现今的面颊已经涨得通红,滚烫到任凭夜风怎么吹,也没法降下来温度。
好在柳乂骑在前面,看不见她此时乱透了的神情。
跟着的仪仗都远远地落在后面,也没人会过来瞧她。
就当陆卿婵想要松一口气时,柳乂倏然偏过头说道:“你真的只是想夜骑吗?”
他话语里带着些怀疑。
但更多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快些,立刻追上来,而不是落在他的后面。
可陆卿婵正是心虚的时候,她狠狠地一扬鞭,当即就跑在了柳乂的前面:“自然了!”
夜风将她汗湿的发丝扬起,直到快到裴氏府邸的时候,陆卿婵都没有降低速度,一直跟逃命似的飞快地疾驰着。
也不知为何,除却那句话外,柳乂一路都没有言语。
就像是在静默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似的。
陆卿婵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她如今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她从马上下来,用手拍了拍脸颊。
侧过身的一刹那,她又和柳乂对上了视线,他正在和侍从说着些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时微微擡了下眸,他的神情略显冷淡,眼里也没什么情绪,像是凝滞的冰。
明明是冷的,可又仿佛有火在燃烧。
陆卿婵懵然地擡起头,然而那烈烈的视线仿佛是她的错觉,已然消失在了月色里。
片刻后柳乂走了过来,他瞥了眼她汗湿的脖颈,轻轻地递过去了一张帕子。
“以后我若是不在,不许这样骑马。”他低声说道。
柳乂话音里没有关切的意思,更像是在训斥,陆卿婵接过帕子,她烦闷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私底下管教她也就罢了,在人前还不能给她留些脸面吗?
陆卿婵的耳根烧着,心里也闷闷的。
不远处的低笑声很轻,但落在她的耳朵里却很重,定然是有人在暗里嘲讽她。
都这样大的年岁,还被兄长如此责斥,这让她以后该如何面对别家的郎君。
柳乂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擡手敲了敲陆卿婵的额头:“待会儿安生些,别给我惹祸。”
陆卿婵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还不够安生吗?”
她跟在柳乂身边的时候,比小鹌鹑还要乖巧,他看她一眼,她就连话语都不会多言。
柳乂越长大性子越沉稳,此刻却倏然低笑一声。
他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道:“先自己玩会儿,我与裴二公子有事商谈,晚些时候再去寻你。”
柳乂这幅模样太能蛊人了,陆卿婵方才还委屈得不得了,此刻她的心像是瞬时被甘甜的饴糖给装满,只会呆愣愣地点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送走了。
花树成荫,侍女引着陆卿婵上桥。
裴氏好风雅,连庭院的布置都比别家要更别致。
她以前也来过几回,但那时候年岁还小,满脑子又都是柳乂要考教她的诗文,以至于到现今都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座宅邸。
宅邸清幽如画,更是悦耳的琴声自竹林中传出。
越过小桥后,那琴师的背影便显露了出来。
白衣飘忽,恍若月魅成华。
陆卿婵提着小灯,好奇地向侍女问道:“今日请的是哪位大家,琴艺竟如此高超?”
侍女掩唇笑道:“哪里是大家,姑娘,今日抚琴的是我们三公子呀。”
或许是陆卿婵表现得太惊愕了,裴三公子淡笑着回过了身,他眉宇间带着风流:“在下琴艺拙劣,实在当不起姑娘如此盛赞。”
他是个自带倜傥的美男子,往那里一站,就好比临风的玉树。
晋国的民风开放,不讲究男女大防。
可陆卿婵常年被拘在书阁里,夜间相会的都是儒道大家,长到及笄了,愣是没与几个外男私下交游过。
她磕磕绊绊地说道:“三、三公子色艺双绝,自然是担待得起的。”
裴三公子潇洒地站着,沉稳得恍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此刻他的脸也明显地僵了一僵。
话音落下后,陆卿婵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她的脸颊猛地烧了起来,陆卿婵连声说着道歉的话语,好在宴席即将开始,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向着席间走去。
她雪白的裙摆翻飞,层叠的绸缎之下尚且纹绣着柳氏的家徽。
但她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裙,在外男面前红了脸。
柳乂收回目光,沉静地将杯盏里的茶水倒掉。
修长的指节屈起,手背之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裴二公子温声说道:“真是有缘,才说起五娘想请容与听琴,没想到陆姑娘竟先听了三郎的琴。”
水榭荫蔽,寂静无声。
只有里面的人能瞧清楚外间,外边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里边。
不能怪陆卿婵不小心,若是知道方才那番对话会被柳乂听去,她怎么也不会嘴瓢说出“色艺双绝”这样孟浪的词句,更是不敢将脸颊红了又红。
柳乂的手指扣在桌案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必了,二公子。”
他话音轻柔,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晰。
裴二公子当即就变了脸,紧张地说道:“怎么了,容与?”
“你不会是在担心三郎风流,会欺负了陆姑娘吧?”他连声说道,“这你可就想岔了,容与,三郎最是沉稳妥帖之人,断不会做出轻佻事的!”
柳乂从来不关心风月,即便是他自己的婚事也从未在乎过。
起先裴氏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并未多想。
如今想来,裴氏的意欲真是再明显不过。
柳乂容色微冷,眼底也透着寒意:“此事到此为止,二公子。”
裴二公子年岁比他长许多,现下却是怔在了原处,嘴唇颤抖着说道:“容与……”
柳乂做事讲究风度,最是清雅端方,然他此刻的神情实在阴鸷,冷得出奇,叫人生不出分毫春风拂面的温柔感触,只觉得像置身于寒窟。
他拂袖起身许久,裴二公子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心底不断上涌着的除却恐慌还是恐慌。
都说柳乂最是疼宠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捧在心尖尖上养了十年,简直比嫡亲的妹妹还要偏爱。
因此这些年即便陆卿婵不常参加各类宴席,仍是无人敢轻视于她。
尤其是他们裴氏。
裴五娘对柳乂一往情深,柳氏又是那样尊崇的高门,他们这些做兄长的都热切地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裴三郎甚至愿意娶了陆卿婵,来为妹妹铺平道路。
说实在的,这跟穷苦人家的换亲也无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