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姜青若还没走到铺子,迎面便遇上了云锦铺子里的伙计。
伙计着急地说说云锦铺子刚开门迎客,忽地来了一群府衙的人,要查铺子的挂牌。
姜青若一听,赶忙加快了步子。
那府衙的官吏正在坐等,等姜青若出示过挂牌后,官吏只看了几眼,便肯定地说她们铺子的挂牌有问题,给予三个月的时限重办挂牌,若是过期不改,铺子依律应当关张。
这挂牌是铺子开张前才办的,在府衙备过案的,能有什么问题?
姜青若虽是满腹疑惑,却没直接开口问,而是笑着请官吏们再坐下,又倒上上好的茶水招待,待几位官吏离开时,又给对方悄悄塞了沉甸甸的荷包。
为首的官吏掂了掂荷包的分量,估摸出银子的数目来,脸上的神色和缓不少,一改方才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亲切地对她指点道:“当初你在府衙办理挂牌时,用的是临时在庆州居住的证明文书,按照律法,需得庆州本地户籍办理挂牌,方可长期营业。你先取了本地户籍,再重新办理挂牌,从时间上来说,完全来得及,不会影响你铺子的生意......”
当初办理挂牌时,姜青若并不知晓其中的时效问题,这样想来,确实是她经验不足。
姜青若谢过对方,悄声问道:“大人们为何会突然查我的铺子,可是有人向府衙举报本铺?”
这事本不可透露,但今日的辛苦费丰厚,索性就破一回例,官吏沉吟片刻,暗示道:“确实有人举报......姑娘不妨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得罪了什么人?
姜青若皱眉细细思考,铺子开张以来,镇上的布行绸缎铺子生意也许会受到影响,莫非是那几家铺子掌柜......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孙记”烧鸡的掌柜孙二娘东张西望着走了进来。
孙二娘人过中年,圆胖的脸颊上已有岁月的沟壑,但身材却像男人一样结实,她腰间围一条油迹斑斑的围裙,袖口挽得老高,两只粗糙的手也泛着油光。
她前几日在云锦铺子定了半丈长的缎料,今日是要来看看这锦缎出货了没有。
姜青若暂时把方才的疑虑抛到一旁,笑吟吟请孙二娘坐下,给她倒了茶,解释说单子已经下给了织坊,但做出来还需要三日,等出了货,会吩咐伙计亲自给她送到家中。
孙二娘牛饮了半碗茶,抹了抹嘴道:“姜姑娘,我在这镇子上做生意久了,算算镇上所有开张的铺子,满打满算,只有你一个未婚的姑娘。同是做生意的女人,我提醒你一句,别看你生意这么好,一个女人想在这里立足开铺子可不容易,尤其你还是长得这么个俊俏模样的姑娘,外头那些唾沫星子咱就不说了,方才我看官差到你铺子里来,是不是查你铺子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这云锦铺子待顾客周到,虽然只定了半丈云锦,这姜姑娘依然当做贵客似地招待她,那孙二娘是决计不会指点她这些的。
镇上妇人们嚼的舌根,姜青若并不在意。
她行得端走得正,既不偷有婚约家室的男人,又没养小白脸,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孙二娘既然知道官差查她的铺子,又懂生意门道,姜青若便请教她,她是不是得罪了镇上哪家布行的掌柜?
孙二娘闻言,瞪大眼睛道:“你竟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清楚呢!昨晚上我铺子歇业晚,亲眼看到邓大在你铺子外鬼鬼祟祟地转悠,那些编排你的话,有些还是他说的,那天他在我店里吃烧鸡,我亲耳听到的......”
经孙二娘提醒,姜青若突地想了起来。
伙计昨晚是告诉过她,有个瘦竹竿似的男人在铺子外驻足了一段时间,后又离去了。
这人竟是邓大,没想到打完宅子官司,他被关押了一段时日,早已放了出来。
谢别孙二娘后,姜青若不由暗暗发愁。
这邓大臭狗屎一样的小人,为了报复她,定会盯准了她的铺子。
那挂牌,她原想着向府衙塞些银子通融一下,如今看来,需得尽快重新办好才是,否则便是个埋下的隐患。
万一被邓大再次举报,那铺子就真得关张了。
只是这庆州的户籍,却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因自大雍叛乱频起后,为了防止外地流民进入,庆州的户籍办理比以往还要严格,除非父母至亲或夫妻一方是庆州人,另一方才可获得户籍,否则一律不许长久居住或经营生意。
这也是为何其他地方频频有流民抢劫、匪寇乱行的事,但庆州粮价菜价不变,百姓生活安稳如常。
姜青若以往办理的临时居住文书,是周允礼做为保人,现在要办理挂牌,就得先获得庆州户籍,而她父母均不在此,要获得庆州户籍,似乎只有成婚这一条路了。
生意是必须要做下去的,这是她与宅中女眷的立身之本,以后她还要去庆州城开铺子,不仅要将绣金技艺发扬光大,还要赚足银子,让那远在昱州的爹娘后悔死!
不过,办理庆州户籍的事,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姜青若打算再向周郎君讨教讨教......
还没等她去找周允礼,他已径直来了铺子。
周允礼以往大多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日神色却大不相同,眉宇间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薄唇也微微勾起。
姜青若看到他在铺子里负手而立,面带笑容地等她,家信中那些不快与铺子的难题便暂时烟消云散了。
她吩咐完伙计看好店铺,提起裙摆,轻快地走向周允礼,笑着看向他:“周郎君,你怎么来了?”
周允礼垂眸,看到女子眉眼弯弯地仰首看着他。
她距离他很近,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着,凝脂般的雪肤散发着淡淡馨香,悄然钻进他的肺腑,让他的呼吸悄然一滞。
周允礼迫不及待道:“青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几年来,他频频向府衙自荐,希望能获得入仕的机会。
而就在前些日子,那封论大雍积弊的时政策文总算递到了太守大人的府邸,据他那主事朋友所说,太守大人看后,很是夸赞了一番呢!
接触这些日子,姜青若的周郎君的了解也日渐加深。
获得功名、重振周家门楣是他的夙愿,这次只要能获得鲁太守的举荐,那为官出仕的机会便近在眼前。
姜青若自然为他高兴不已,把那些能想到的溢美之词统统夸了他一遍,提前祝他能够得偿夙愿!
说完,她又顺口说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当听她提到父母不会再顾及她与姜璇,连婚嫁的事她都可以自己做主时,周允礼的眼神顿时微微一亮。
而当她又发愁挂牌的事,请教周允礼有没有快速获得庆州户籍的法子时,他摇了摇头,表示除了成婚,暂无其他的法子。
姜青若只得叹了口气,说自己有一宅子女眷需要养活,不努力攒银子可不行。
陆良玉、姜璇、香荷以后出嫁都需要嫁妆,白婉柔与陆良埕成婚,也需要贺礼,她打算在庆州城内再开一家铺子,要赚足银子,让她那黑心的爹娘后悔,所以,这挂牌的事,必须得解决才行......
听她说完,周允礼垂眸看着她,突然道:“青若,你有没有想过成婚的事?”
姜青若愣了一下,抿唇道:“我......我还没想过,事情太突然了......”
周允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凝脂般的雪腮,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温声道:“青若,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姜青若怔怔地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她慌忙把手指从他掌心中抽出来,脸颊也红了起来。
周允礼盯着她道:“青若,你不愿意吗?”
既然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只要她点头同意,他们的亲事便可以先定下,而且还能解决她生意上的难题。
他的耐心有限,也不想再等下去。
虽说她只是个落魄商贾的女儿,于他的前程并无裨益,但有此等如花娇妻为伴,亦是人生一大幸事,只是婚后少不了要教她安分呆在后宅,以相夫教子做为首要之事。
面对周允礼的追问,姜青若语无伦次地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然后提起裙摆快步向陆宅走去,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是,回到宅中,周允礼表白情谊的情景像走马灯似地在脑子里乱转,姜青若心慌意乱地吃了几口酿鸭腿,便借口自己吃饱,一个人回房间辗转反侧去了。
不过,她这神思不属的心乱模样,却没逃过白婉柔的眼睛。
没过多久,白婉柔便端着碟红豆饼,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姜青若吃着她做的香甜糕饼,忍不住把那一幕告诉了白婉柔。
白婉柔听完后,没有说她是否该应下此事,而是眨着水润的眸子,轻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青若,我这些日子仔细思量过,那裴世子应当是个顶好的人,他与良埕并没什么交情,却愿意在他犯上直谏时出手相助。还有,你先前不也说过,他帮过你,还救了你的命?一个人秉性如此,性情怎么会轻易改变?他前几日接连在陆宅吃了闭门羹,依他的权势,想要进我们一家小小宅院,岂不易如反掌?只是他顾及陆宅住的都是女眷,未说什么便离开了......”
姜青若挑起秀眉,幽幽道:“你不知道吗?他那亲表妹被我泼了一身水,他到这儿来找我,说不定是为他的未婚妻表妹出气算账呢。”
“他若是找你算账,还这么彬彬有礼地敲门吗?”白婉柔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嘀咕道,“裴世子的亲卫在门外解释过了,说那只是世子的表妹,两人并没有婚约,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姜青若托腮盯着她,狐疑道:“你怎么总为他说话?你收他什么好处了?”
白婉柔无语地轻咳了几声,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猜测而已,没当他的说客。
姜青若嚼了几口红豆糕,若有所思道:“即便他是无辜的,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风流了些,那又怎样?我已经不打算再同他做什么生意了,也用不着再去抱他那条大腿。”
白婉柔眨着眼睛,不可思议地问:“裴世子真如你和良玉那般所说,风流多情吗?”
白婉柔是个官家闺秀,想来以前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知道男人常逛的那种花柳之地,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姜青若也不会如此断言。
她最讨厌这种花心多情的男人,如今不必与裴世子做生意,那与这种人自然不会再打什么交道。
姜青若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她这般笃定,自然是有证据了。
白婉柔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问她:“那周郎君的表白,你该如何处理?”
姜青若已经因这事纠结得没有胃口了,若不是因为议论裴晋安,气得胃口大开,那红豆糕是一口咽不下去的。
现下她干脆丢了红豆糕,双手托腮,苦恼地盯着桌面,道:“我也不知道......”
周允礼帮她们的实在太多了,姜青若对他很有好感。
只是一时分不出自己是出于感激,还是那种爱慕的喜欢,但她现在成婚的话,确实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白婉柔则细细同她分析了一番,周郎君年轻英俊,温和体贴,以后还会有大好的前程,不管怎样说,都是个很合适的成婚对象,若是错过,恐怕再难寻到这样的良缘。
而姜青若也同意这一点。
她眨巴着那双清澈的杏眸,表示明日要去寺庙求一道签,占一占自己的姻缘,若是上上大吉,就会给周郎君一个肯定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