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药(2 / 2)
“你去沈府干什么。”梁执今冷声开口道。
“放烟花爆竹呀。”苏漾还想抵赖一下。
梁执今乌黑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寒意更甚,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如今却罕见地染上了些许怒色,道:“烟花爆竹要到沈府门口去放,苏漾,你当我是傻子吗。”
一字一句,压迫感十足,即使音调平淡,却依旧让苏漾瘆得慌。
苏漾记得第一次看见梁执今时,他才七岁,手执一把短刃,被关在铁笼里,和一匹野狼搏杀。
狼性凶残,更何况是一匹野狼,少年身躯清瘦单薄,只有一把短刃护体,浸透鲜血的残衣裹着模糊的血肉,被咬到的部位,深可见骨,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苏漾看了一眼,便被吓晕过去了,高烧三日才有所好转。
自此,苏漾见到梁执今,便会想到那个画面。苏漾不知道梁执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冷血狠辣。
但,苏漾硬气地擡了擡脖颈,道:“我想娶沈家二姑娘,除夕夜,去沈府放烟花爆竹,讨沈家二姑娘开心,有何不可!”
梁执今眼底掠过一丝冷笑,带着戾气道:“你想娶沈家二姑娘?你觉得大人会同意吗?”
“沈德清手掌兵权,若是娶了她的女儿,日后夺权,便有了掣肘沈德清的办法,有何不可!”苏漾头一次这么赤裸裸地直视看向梁执今,看起来底气十足。
那可不,苏漾记得清楚,前世,梁执今便是这么说服大人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但,回应苏漾是一声轻蔑的冷笑,梁执今接着道:“苏漾,沈德清功勋卓着,铁骨铮铮,岂会因为这就轻易妥协,你未免也太过天真和愚蠢了?”
“啊?”苏漾错愕极了。
你这骂我天真愚蠢,你自己前世不也是用这理由说服大人的。那你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嘛,苏漾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了。
但苏漾是个没头脑的,也懒得细想,直接道:“梁执今,这便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大人已经同意了,婚书也写下了,你届时只需要来喝我的喜酒就行了。”
说完,苏漾便转头离开了。独留下梁执今一人,擡头看向苍穹那一轮皎月,清辉洒下,越发衬得梁执今形单影只。
*
新的一年伊始。
不知为何,永昌侯府和沈府定亲的消息满盛京的传开了。街头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这苏小侯爷和沈念如的婚约。
大梁虽说太子早立,以后登上皇位无可厚非。但,权利纷争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四皇子野心昭昭,生母贵妃家族显赫,私下结交四皇子的也不少。
六皇子天子不喜,四皇子和太子以后定是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沈大将军和当今太子是沾亲带故的,自然会支持太子,永昌侯府一直是中立,如今和沈家结亲。一下子,众大臣的态度都变得微妙起来。
新年,沈念慈跟着父兄走街访友拜年,举办家宴,还要应付各种各样人的试探。好不容易得闲了,便赖在房间里,懒得出来。
要不然,又得对七大姑八大姨问安,这家姐姐,那家妹妹,绕得沈念慈脑袋疼。
此时沈念慈正偷闲,躲在房间的长椅上小憩。乌黑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眼底也是一片乌青,想来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
紫堇慌张赶来,站在长椅旁,急声道:“姑娘,别睡了,今晚还得去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呢。”
沈念慈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就是想着宫宴的事情,想得脑袋大。到现在沈念慈也不知道是怎么中了药,去了宫宴,那不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姑娘,快收拾一下。呀!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呀,眼底乌青乌青的。”
“啊?”沈念慈抚上脸庞,心念一转,眼眸一亮。对呀,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随即,沈念慈便顺势扶着脑袋,紧蹙眉头,虚弱道:“哎呀呀,紫堇,我脑袋疼。”
“姑娘?那奴婢去请周大夫。”
”不用!”沈念慈立刻抓住紫堇,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容,又接着道:“我休息片刻就好了,你替我回了宫里,我身体不适,便不去宫宴了。”
“好,那姑娘你好生歇着。”
沈念慈点了点头,目送紫堇离去,唇畔扬起浅浅笑意。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呀!自己不去,自然不会被那些人陷害。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月明如昼,银辉遍地,皇宫重重朱红高墙之间,巡逻护卫有条不紊地巡逻,宫女手提灯笼纷纷驱散黑夜,花窗也纷纷透出点点光亮。
梁执今一身简单乳白色祥云锦衣,正要去赴宴。
白蔹匆忙赶来,道:“殿下,刚刚传来消息,沈家大姑娘说是病了,不能…”白蔹话还未说完,梁执今转身便朝出宫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忙,完全没了刚才闲散的模样。
“唉…”白蔹只能长叹一声。
马车疾驰,没过一会的功夫便到了沈府附近。夜色昏暗,路上行人寥落无几,住宅附近更是人烟稀少,梁执今刚准备下马车便被白蔹拦住了。
“殿下,贸然去沈府不妥,若是让大人知道了,定会疑心的。”
梁执今抽开手臂,径直下了马车。却没有敲响沈府大门,而且转了方向,朝沈府隐蔽的角落走去。
白蔹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已经猜到了梁执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沈府的围墙修葺得并不是很高,围墙之外,都能看见院子里高大粗壮的梨树。梁执今知道,那是沈念慈的院子。
沈念慈喜爱梨花,喜它纯白如雪,素雅洁净,梨花盛开,如同春日晴雪,散落人间,宛若仙境。只不过现在还在冬日,梨花不曾盛开。
梁执今借力一蹬,纵身一跃上围墙,身姿轻盈,落入院墙之内,全身藏于梨树树干之后,观察着院里的情况。
只见紫堇从院外走来,进入房间,主仆两人声响不大不小,逐渐传来,依稀可辨,落入梁执今耳中。
“姑娘,别看书了,都不舒服,好生歇息着。”紫堇一进屋便看见了沈念慈捏着书卷,靠在长椅之上。
紫堇蹲下身子,将脑袋凑了过去,仔细瞧了瞧书卷,依稀辨出字来,疑惑道:“孙,子?姑娘,看什么孙子?”
听到紫堇话的沈念慈忍俊不禁,拿着书卷敲了敲紫堇的脑袋,失声大笑道:“是《孙子兵法》。”
紫堇被笑得不好意思道:“姑娘,莫笑了,奴婢又不识几个大字。”接着又疑惑道:“姑娘,怎么突然看着兵书。”
沈念慈第一时间想到的理由是梁执今,只不过瞬间抽回思绪,长叹一声无奈道:“有一个劲敌,我瞧瞧这兵书,看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啊?”
“好啦好啦,紫堇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紫堇被沈念慈赶了出来,梨花树后的清瘦身影早已经不见踪迹。若是仔细瞧瞧,还能观察到那片泥土凌乱的痕迹。
白蔹没过一会儿便在围墙之外等到了梁执今,梁执今神色如常,根本瞧不出发生了什么,白蔹默声跟在梁执今身后。
只是走着走着,梁执今突然停了步伐,眼底是一片浅浅的笑意,吩咐道:“白蔹,你去药馆买一剂泻药来,递给沈府的小斯,说是沈大姑娘吩咐买来的。”
白蔹神色有些吃惊。
“记得,要发作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