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2 / 2）

望着画上那个站在窗外的女子，一身丁香色罗裙，如瀑青丝用一根鲜红的头绳挽起，在见到康颜的刹那笑开了花，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捧莲蓬，张着嘴不知道说着什么。

林芫却是清楚的记得，她说道：“先生说莲子清火下热，这是今儿刚从南湖采出的莲蓬，可新鲜着呢，康大哥快快剥了吃吧。”

接连吃了几日的汤药，康颜有些虚不受补地上火，发起了热疹，林芫得知后，想起之前教她们读书识字得西席先生宏云曾经说过，“帘子味苦，生的嚼着吃，最是下火。”

于是，第二日便拉着昭昭她们去了南湖采莲。

她还记得，当是康颜眼里诧异的眼神，他呆呆地道：“你一大早出门，便是为了我采摘莲蓬？”

林芫记得，她当时笑着摇头，脱口而出，“你少自作多情。”

当即便瞧见康颜舒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怕欠她人情。

林芫是个惯喜欢捉弄人的，当即又咧嘴一笑，漏出两颗小虎牙，打趣道：“如我说是，康大哥又待如何呢？”

她就看到康颜原本病白的面庞顿时染了一丝红晕，吞吞吐吐地道：“我......”

这些细节之所以林芫都还记得，那是因为事后柳昭昭没少拿这件事打趣她。

这对于林芫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没想到在康颜眼里却成了比天还大的大事，如今还被他活灵活现地画了出来。

她都不知道她那一刻的笑容有多美，又有多纯粹，她仿若一个不染尘埃的仙子，救赎着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独行者。

她更不知道，她这般毫无顾忌的付出，在康颜看来有多令人动容。

自小，他便知晓一个道理，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你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去交换，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抵不过“利益交换”四个字，可这个叫做林芫的女子，与他非亲非故，却宁愿冒着危险救下他，并为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去抓药治病，却对他并无所图。

他那个时候伤成那个样子，又身无分文，她又能够图他什么呢？

而第二副画，林芫却是没见过。是一对着红衣的新人，站在船头，新娘捧着团扇，眼里满是笑意，画中女子明亮的狐貍眼，这可不正是林芫。眼光往左边一移，那男子高眉深目，眉宇之间温润柔和，身量修长，那微微扬起的精致下颌，整个南梁也找不出第二个，正是眼前的康颜。

看了这两幅画，林芫这才知道，原来康颜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忙将一早准备好的装有银票的钱袋子放在了康颜面前的桌案上，“康大哥，我听人说，现如今想要做官，皆需要银子去活动，这里有两千两银票，就当是作为你帮我报仇的酬金。”

顿了顿，她撇开脸，咬了咬牙，“我走了，康大哥，你保重。”

康颜知道她这是想要逃了，于是他稍微用力，右边胸口的伤口便涌出了鲜血，在白衫之上尤为显眼。

“阿芫。”康颜轻唤她。

林芫往后一看，便瞧见那骇人的鲜血染红了巴掌大的衣裳，顿时鼻子一酸，“康大哥，你伤口流血了，还是叫你的书童重新给你包扎下吧。”

书童没好气道：“公子又不是为了我的伤，林姑娘倒是不管不问，关我什么事？”

林芫心知书童说得没错，但到底没有靠近康颜一步，她回应不了他任何感情，与其终究要让他失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掐掉苗头。

林芫转过脚尖，狠心要离开。

既然已经将酬金交到康颜手里，那便没必要再这里逗留。

然康颜却像是抓住了林芫的命门，一句话便让她又开始犹豫。

“我定了五日后去西夏的两张船票，我有这个荣幸送你去西夏吗？”

林芫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她转过身，小跑道康颜面前，盯着他讥讽地道：“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都这么肤浅啊？我有什么好啊？不就是生了一张好脸蛋，你就又是为我去杀人，又是要为了我远离故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傻啊？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谁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我自己......”

康颜却始终抿着唇浅笑，等林芫说完了，他才淡淡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西夏。”

林芫这下次彻底破防了，眼泪夺眶而出，“谁要你多管闲事。”

说罢，她抹着眼泪离开了三元巷的小院。

康颜却在他身后继续道：“五日后，清潭码头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