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2 / 2)
对此,陆湛眼中没有任何动容,他偏头对朱时茂,轻声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朱时茂将手拢在陆湛耳边低声回复,“等下,还要安排爷你和苏将军相亲,爷你只需要将今日带来的簪子插在苏将军头上,整个纳彩就结束了。”
忠勇侯府外,红艳匆匆而来,却没有看到陆湛,只得央托小李子,“小李子哥,你快待我去见王爷,大事不好了。
林芫平常给陆湛带吃食,小李子没少跟着享福,想了想还是将红艳带到了陆湛跟前。
此时,纳彩已经进行到了相亲环节。
一身红衣金相玉质、俊美无俦的陆湛,正从位置上起身,举起一只金簪要给苏若云插在发髻上。
眼看就要礼成。
正这时,急忙忙冲了进来,跪到陆湛面前,“王爷,姑娘她,姑娘她......”
在苏若云逐渐暗淡的目光中,陆湛将举起的簪子放下,居高临下冷冷睨了红艳一眼,面无表情道:“怎么,你们姑娘,这么快就知错了?”
红艳摇了摇头,眼含热泪道:“不,王爷,姑娘她,她没了。”
朱时茂听的糊涂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姑娘把厨房做菜用的荤油,素油全都搬进了屋子,然后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陆湛听到此处,袖子之下的手微微发颤,面上却依旧一惯的面色冷淡,努力营造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死得好,死了清静。”
只他话音一落,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滴在手中的金簪上。
他转头对苏若云,唇角带血,笑得瘆人,“苏小姐,本王身子不爽利,今日恐是不成了。”
说罢,扭头就走。
苏若云擡手挽留,“陆湛,你还会娶我的吧?”
会的吧?若是从前,苏若云会十分笃定,可看着地上陆湛呕出的鲜血,她摇了摇头,落座在了圈椅里面。
隔天,京城好大一场雪,漫天大雪里,有人说看见晋王疯了。
苏若云听说后,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山,终于在一处废旧的木亭子旁找到了他。
生来矜贵的晋王,跪在雪地里,眼中泣血,徒手挖着一处无主孤坟,“没有本王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
苏若云走过去将陆湛挖出的泥土给踢了回去,“陆湛,入土为安你听说过没有啊?你这是在做什么?林妹妹她已经死了,她挖她的坟墓,你让她怎么安息?”
陆湛静静盯着苏若云,而后讽刺地笑了笑,“苏若云,你来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看她笑话吗?若非你执意要嫁给本王,她怎么会自寻死路?”
陆湛却是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他笃定林芫是因为他要娶旁的女人而自杀,她是爱他入骨啊。
那边厢,苏若云委屈得哭了起来。
朱时茂劝她,“苏将军,你先回去,我们爷现在是没有功夫理你的。”
陆湛继续用手刨着,哪怕指尖已经磨出血也不停歇,终于他发现了一截白骨。看到白骨的那一刹那,他霎时泪目,“芫芫,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一滴热泪从陆湛眼尾落下,朱时茂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王爷流泪,顿时也是心如刀割,“王爷,林姑娘已经死了,你让她安息吧,也放过你自己。”
陆湛闻若未闻,将林芫的白骨一根一根地捡入一旁的木匣子中,小心翼翼的,仿若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当最后一根白骨也收好,他关上木匣子,淡淡一笑,仿若林芫就在她眼前一般,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芫芫,外边天冷,本王带你回家。”
苏若云站在一旁,见陆湛如此痴情,这是又羡慕又嫉妒,直到陆湛想要离开,她才出声道:“殿下,林妹妹是为横死,这里离报国寺近,何不前去为她做一场法事?否则他的灵魂,便永远不会安息。”
陆湛道:“莫说本王不信鬼神,若真有鬼神,我倒是想她日日伴我左右。”
说罢,陆湛抱着木盒离开,脚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里,山风拂过他冷峻的侧颜,倔强而无情。
陆湛刚回到王府,容凌便递上来一个消息,“王爷,奴婢近日发现庄嬷嬷老是去抚宁巷的一个当铺去当首饰,细查之下才发现,原来林姑娘是打算今日与康颜私奔去西夏。”
码头上,书童四九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少爷,船都快开了,林姑娘还没有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康颜擡眸觑向远处,“再等一等,她一定会来的。”
然而,等来等去,康颜却等来了晋王府的侍卫。
烛光明灭的地牢里,陆湛眼底似空洞无物,问:“康颜是吧?听说你打算带林芫去西夏?”
康颜被两个壮汉架着跪在地上,他倔强地擡头,紧抿着唇,却是死死咬紧牙关,他如今虽然成了晋王砧板上的肉,却还是不愿意为林芫带去一丁点麻烦。
不承认是么?怕连累林芫么?还真是鹣鲽情深呢?
“康公子有个寡母叫做康司灵,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瞎女人,本王说的对吗?”
康颜扫了眼一旁在火盆里燃得通红得烙铁,眯了眯眼睛,“你查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京城到扬州,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晋王查他绝非一日之功,是以才有这个问题。
陆湛掀起眼皮子冷眼看她,轻嗤了声,“查你?你还不配,本王想要你的生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递到本王面前。”
康颜冷笑,他苍白着一张倨傲不羁的冷脸,毫不认输地道:“敢问王爷,草民这是犯了什么事,竟然劳动王爷如此大架。”
陆湛薄唇紧抿,沉默片刻,才缓缓地道:“你勾引本王的妾室与你私奔,这罪名难道还不够大?”
康颜扯了扯唇,轻笑出声,“殿下,有何证明证明我勾引殿下的妾室?”
陆湛大手一挥,紧接着两个壮汉齐齐上前,将康颜自左右两方架住,“不承认不要紧,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眼瞧着康颜动弹不得,陆湛这才上前几步,从火盆里取出被炙烧得通红的烙铁,络铁刚一扬起,就灼焦了康颜的两鬓的发丝,发出难闻的气味。
看着近在眼前,似要随时吻上他的火舌似的络铁,忽而仰头一笑,笑得张牙舞爪,笑得胸腔炸裂,他用他从未有过的张扬的声音到:“堂堂南梁的晋王,莫非也嫉妒我这张脸,所以才要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毁了它?”
“嫉妒,我堂堂晋王,竟然嫉妒你一个落魄书生?这是什么笑话?”
虽则陆湛单论无官稍胜一筹,可谁叫他成日里冷着一张脸,总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康颜却是老少咸宜的温柔面相。
一个壮汉劝道:“王爷,这位毕竟是圣上亲点的状元,便是他犯了天大的罪,也不应该不经过皇上而直接处置了。”
一直站在阴影处看笑话的李副将,也忍着笑意过来,道:“是阿,是阿,王爷,别因为一个小白脸,得罪了圣上,不值当啊不值当。”
小白脸吗?
陆湛堪堪侧身,这才发现,康颜果然是生得唇红齿白,与李副将这样军中历练过来的汉子,从气质上截然不同,倒是和从小泡在脂粉堆里得上官宴有异曲同工之妙。
完全没点男子汉气概。
这京城的贵女们,多少有些毛病,竟然对这样干啥啥不行的小白脸趋之若鹜。
陆湛一手提着烙铁,渐渐向康颜靠近,倨傲不羁地道:“做人呢,最重要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既然康公子对自己认识不清,那本王便叫你清醒清醒。”
“你勾引人妇,靠的便是这张脸,本王今日毁了它,也算是为民除害。”
听这意思,陆湛却是将所有过错都归结于康颜了,但是他也不想想,若两人真有私奔一事,这种事情自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又怎会是单方的过错。
说着,便直接将烙铁推向康颜如玉雕一般隽永的面庞。
康颜视死如归地挺直了脖颈,今日便是惨死王府,来日他的尸首被拖去乱葬岗,若是被人发现尸骨,他也还是铁骨铮铮的。
然则,李副将眼看着烙铁向康颜无限靠近,这才擡手一压,“王爷,你玩真的啊,你真不怕皇上责怪?”
却说这一压,倒是没让在烙铁烙在康颜的脸上,却也没有让康颜幸免于难。
“啊......”便是康颜一身骨气,也抵不住这通红的烙铁带来的火漂火辣。
一身大叫过后,紧接着,空气中传来刺鼻的焦糊味。
陆湛低头一看,却是烙铁接触康颜的肌肤,灼烤皮肤所至,陆湛素来爱洁,顿时将烙铁放回了一旁的火盆子中,捂着鼻子离远了几步。
但却并没有放弃对康颜的折辱。
他走到一张脸痛到近乎扭曲的康颜身边,捏起他的下颌,凉薄地道:“康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
康颜原本耷拉着脑袋,闻言却是缓缓地擡起了头来,他翘起唇角,轻讽地笑了笑,“陆湛,你今日最好打死我。”
他的眼里倒影着暴室熊熊燃烧的火炉,也映射出要吃人的凶狠,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瞪着陆湛,似要将他的脑袋瞪穿,他沉沉地一字一句地顿道:“打不死我,你会后悔的。”